凭吊贵妃

                 文/杨   岚

     一直以来，总是忍不住惦念那个被葬在梨树下，连遗体都不知所踪的可怜女子；那个曾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女子；那个与一代帝王在7月7日许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深情女子；那个曾让后宫三千佳丽羡慕嫉妒恨的骄傲女子；那个被所爱之人亲口赐死的悲哀女子。每次只要想起，眼前总是一树梨花雪白，淫雨霏霏。那日得空去看她，还真的是迎了缠绵悱恻的细雨。

     那是一个初秋的周末，我与爱人驾车从西安返回宝鸡，路过咸阳时，我忽然心生一念，想去贵妃墓前看看。说去就去，车子从兴平驶出了高速，使上了去马嵬驿的那条公路。

     抵达贵妃墓游客接待中心时已是午后，天空正飘着绵密的雨丝。也许是天气原因，陵园内除了工作人员外并没有看到外来游客，使得原本寂静的陵园显得愈发的冷清。

       杨贵妃之墓建在马嵬镇以西的一个半坡上，到了陵园，有一段长长的阶梯通往墓前，阶梯的两侧有摆放整齐的盆栽菊花夹道，菊花以白色与黄色为主，雨水顺着纤细的花瓣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像哭泣的美人，让人禁不住怜惜。

      嗅着冷冷的花香拾级而上，一个大大的半球形青砖包砌的墓冢挡在眼前，墓冢前立着一个挺大的墓碑，上面写着“杨贵妃之墓”。

     印证了我多年的感觉，孤坟只影，冷冷清清。

     墓园挺大，内设有白居易的《长恨歌》画廊、“安史之乱”展馆、唐代女工展览馆等等。游走在园内，感觉冷凄凄的，总觉得她飘忽的魂魄似在某个阴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眼前会浮现出她临终前心有不甘的眼神。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情到底？”，《长生殿》开篇便是这一句。

     是啊，这世间真真假假的情事，有谁才是真心到底的呢？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最清楚。

      话说唐明皇当初为了取到杨贵妃也是煞费了苦心，不惜算计自己的儿子，几经周折，才将儿媳妇变成了自己心爱的贵妃。想必一定是因为太爱，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来！不过，爱情里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爱或不爱。幸好贵妃娘娘也是爱他的，皇上没有强取豪夺，只要两情相悦，别人是无权诟病的。

     就是觉得贵妃娘娘死的太冤，毕竟她不像武则天那样有权利欲望与政治野心，怎么能左右得了一个国家的存亡。要怪只能怪皇上不懂得自律，“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既然选择做了帝王，就应该心怀天下苍生，不能像老百姓一样，心里只装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他却沉溺于与爱妃浓情蜜意地厮守，不理朝政，耽误了国事，让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险些丢了山河不算，还害得自己最爱的女人丢了性命。

      皇上太过任性，爱一个女人，连同她的家族都一起宠的毫无节制。人都有野心，不然怎么会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作为皇上，又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世人不怪皇上愚蠢，反倒怪起了贵妃娘娘不去劝阻他。她是他的妃子，一切还不都是他说了算，即使她劝了，皇上还有个听与不听，万一像班婕妤一样落得个秋扇见捐，岂不是得不偿失！她只是一个具有小女子情怀沉浸于美好爱情中的女子，没料想因此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宠妻狂魔唐明皇，虽然年纪不小，可一旦遇上了爱情，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似的根本无法控制。正值青春貌美的贵妃娘娘，嫁给了一个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余人的男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失宠，或被打入冷宫。她吃醋，使小性子，只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还不得整日里提心吊胆，放哪个女人，恐怕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留住这个男人的心。幸运的是她得到了，可最后付出的，却是生命的代价。不知她接到被赐死的谕旨时有没有后悔过？她拼命地喊，想让她的四郎救她，可她昔日的四郎，当今的皇上，能做的，只是掩面说着“救不得”。那时候，不知她有没有想过，与其嫁给帝王，还不如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还不如做个坐在无蓬车上快乐逍遥地笑，也比坐着皇上的轿撵去送死强呀！

     我相信，当一个普通的男人在与爱人一起遇到危难的时候，肯定会奋不顾身地去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不是只求自保，不然除了良心不安之外，还会遭到世人的谴责。如果唐明皇当时能站出来掷地有声地说上一句：要杀就连我一起杀！凭他一国之君的震慑力，我就不信御林军真的会杀了皇上？如果他当时真的那样做了，即使保不住贵妃娘娘的命，至少也努力过。那么贵妃娘娘即便是死了，也就会瞑目了。说不定，一感动还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呢！

      这个红尘俗世，她来过，并被当世权力最大的男人爱过，被他宠上了天，也着实地幸福了一回，虚荣了一把，可最后的结果，却让世人唏嘘不已。幸亏她当时就死了，如果真的就像流传中所说的那样并没有死，那么带着心痛，余生的每一天可能要比死还会难受。

      时移世变，想想如今这个价值观与道德观混乱的时代，万紫千红的世界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谁才是谁的真爱？多少人握住了刹那的浪漫，却握不住柴米油盐的长期平淡；又有多少男子，心里装着另外一个女子而娶了更适合做自己另一半的女子为妻，此后在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长出了一枚殷红的朱砂，一生不愿剜去；又有多少女子，心里装着深爱的人却嫁给了有能力、并给得起自己幸福的男子，而梦里梦外却走不出他的影子。多少人，鸳鸯枕上不同梦，同榻不同神！

     如今，促成婚姻需要太多的条件，而爱情，在一场婚姻中究竟能占到几成？多少当初为爱抵死纠缠的恋人坚持走到了白发苍颜当真会相看两不厌？

       网络时代，人们隔空相爱，那些朝朝暮暮相守相看的人，即使是拥有沉鱼落雁的姿容，也可能有产生审美疲劳的一天。即使是相看两不厌的夫妻，保不定哪天也会生出想尝尝“偷”的滋味。就像皇上逛妓院；大鱼大肉吃多了想尝尝野菜的味道；锦衣华服穿多了想穿一次乞丐服，都还不是一样的心理。

     人与动物不同的重要因素之一，是人类懂得计算也会算计。而一场婚姻的达成除了需要爱，恐怕也不得不去考虑一些实际问题。自私属于人类的本性与共性，谁比谁都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我们也无可厚非。

     曾读《未来简史》，有预言，人类的寿命有可能会延长至150岁。看到这个预言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于是便想，婚姻法是不是也要做相应的修改，要不然有多少人恐怕不会老死，也会被烦折磨死。

     有时候我想，若是给婚姻一个合同，有效期为五年，或者十年，那么合同到期后有多少人还会去续签呢？没有了法律与道德的束缚，再抛却孩子方面的因素，人类“猎奇”的本性就会得到解放，换另一半成了合情合法的事，不用背负负心的骂名，更用不着去偷，不喜欢了，等合同到期散了就得了。一生可以多签上几次婚姻合同，说不定这样，婚外情的发生率就会大幅下降，对于那些彼此十分相爱的人来说，更会加倍珍惜呢。

     如果预言当真，婚姻法要是不变，活到了一百岁，才走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二，七十多年一起生活，感情好的早已转化为亲情，感情本来就不好又散不了的，岂不是活受罪！

     爱情是自私的，在两个人的情感世界里绝对容不下第三人。可贵妃娘娘嫁的是皇上，别说是六宫粉黛，就是走在大街上他随意看上了哪个女人，想要得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跟这样的男人要爱情，实在是太不容易。可贵妃娘娘却意外地得到了，帝王说与她愿为连理，死生相依。殊不知誓言是开在舌尖上的花，朱唇合闭间花就会散去。可天真的贵妃娘娘竟然真的信了。难道她就不知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专一吗？要不然，说是专宠，还是会去偷腥；跟她海誓山盟，却又亲手将她赐死。这些，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被逼无奈也好，为了大局也罢，总之，在危难时刻不尽力去保护自己的女人，而是选择了从谏如流将她赐死，作为一个丈夫，真的是够绝情！世人不必为他开脱，说他后来如何思念，如何悔恨。人已死，悔又有何用，我觉得，他连愧疚的资格都不配有。

     汉白玉塑像神韵犹在，只是没有看到她眉目含情，那双昔日顾盼生姿的眼眸里似乎满含泪水，婀娜的背影后透着几分凄凉。

      她走了，没有回头，走的那么突然，就像猛然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走的那么悲惨，带着内心的伤痛，连同她的玉体一并消逝在那个乱世红尘中，从此了无音讯。

      洪昇应该是一个深情之人，他一厢情愿地杜撰了一个美丽的神话，让他们在月宫里得以团聚。可我觉得，在经历过一场如此深刻的伤痛之后，如何还可以做到赓续旧好？即使做到了，可贵妃娘娘的心里，是否还是当初滋味呢？我倒宁愿他们来世不必再见，即使见了，也形同陌路，也不必去质问，各自相安一隅，便好。

作者简介：

杨岚，笔名陌然浅笑，陕西省志丹县人。医生，现任职于宝鸡市中心医院；陕西省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渭滨区作协理事。喜欢瑜伽、音乐、舞蹈，自修钢琴，酷爱文学，作品散见于《陕西农村报》《宝鸡日报》《秦岭文学》及《作家网》等多家网络平台，都市头条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