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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虎林散文《 生命之花》
生命之花
文/孙虎林
花开的时候,最喜风和日丽,最忌风吹雨打。这不,数日前气温陡升,桃花、海棠花、樱花、丁香、牡丹花次第开放,姹紫嫣红,烂若披锦,热热闹闹。惜乎沙尘滚滚,大风劲吹,气温陡降,冷雨潇潇,重回料峭初春。
一夜春雨,淅淅沥沥。清早下楼一看,早开的白牡丹花容失色,瓣瓣脱落,难觅往日惹人频频回首的清丽容颜。小园花圃里盛开的红牡丹狼藉残红,令人伤感。微雨中,鲜绿肥硕的叶子托住一朵朵萎靡不振的牡丹,不胜娇弱。那缀在花瓣上的颗颗雨珠,恰似牡丹仙子不忍离去、诀别红尘的相思泪滴。原指望在丽日下风光数日,不曾想一场春雨便令牡丹香消玉殒。谷雨前后的雨,对已起身孕穗的麦苗说来,犹如琼浆玉液,滋养身心。可对花儿,却是一场灾难。这美艳的花儿,生命原本璀璨短暂,一如辉煌炫目的烟花,一如朝生暮死的蜉游生物。
仅仅两三天前,樱花盛开至极致,若云似霞,浩浩荡荡。枝头上敷粉施脂,累珠攒玉,营造出满树繁花的大千世界。那时,一棵樱花树便可造就一处优美秘境,一片樱花林便可荟萃一个植物王国。于是,倩女靓仔,稚童老妪,徜徉花下,流连忘返。更有那彩衣徐娘故做轻盈,在花影间如蛱蝶穿梭,流目顾盼,努力扮出千娇百媚的少女模样,招呼同伴轻点按键,留下丰满倩影。是啊,花开时节,人心乱了,痒酥酥的。只想放飞身心,追花逐美,看足春色。
艳阳助一树繁花开至爆款,花儿们喜不自胜,如孔雀开屏般恣意炫美。但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很快,疯长的叶子盖住了花朵的风头,绿肥红瘦的宿命再次轮回。花红易衰,春光易老,本来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冷雨敲打着长柄伞面,河堤上绝少行人。我踽踽独行,前往那些花儿的领地。远远地,大剧院西南堤边浮动着一团淡紫的云雾。我知道,那是一株盛开的映山红邀约我一睹芳容。每天清晨,我都要去看她。不同于其它映山红色如其名,艳若火焰。这棵树株型妖娆,一身粉紫,素丽如一位洁身自好的名媛。那纤尘不染的风姿,令人肃然,顿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素心雅志。那衣袂飘飘的风致,清雅若玉的色泽,顿感清风萦怀,尘虑顿消。实际上,映山红学名杜鹃花,种类繁多,色彩富艳。只不过,淡紫色的映山红不太常见而已。
如此想来,我已走拢树下。这时,雨越发大了,有如绵绵不绝的秋霖。无边丝雨,如烟似雾,这粉紫的杜鹃花树明显瘦了。湿润的草坡上,躺着不少花朵,一朵朵恬静柔弱,楚楚可怜。看不得眼前落花,我心下凄然。落寞中步下台阶,走向南边的樱花林。
雨中的樱花粉面失色,难觅明艳本色。枝头几乎无花可赏,尽管仍有不少花朵不愿飘坠,但毕竟大势已去。看看树下,顿觉惊心动魄。一夜间,树下铺就一张硕大无朋的花毯。亿万朵樱花从枝头翩然落下,香花累累,从容静美。是的,世间再美的鲜花也难逃凋零的命运。樱花零落,充满悲壮之美。这应该缘于她开时的异常热烈与繁盛,烈火烹油般炽烈,鲜花着锦般丰盛。正因如此,樱花之落才这样撼人心魄。看那情态,有着戎装烈女赴死的决绝与凛然,红粉佳人情死的凄美与幽怨。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一个词“阵亡”,宛若无数红妆丽人以香艳之躯献祭春天,令人动容。这是凄风苦雨对樱花的肆意屠戮。因此,落红成阵才演绎为一场审美浩劫。春花落尽,绿叶成阴,无论怎么说来,都令人伤感不已。这无形中应和了日本民族的物哀情绪。眼见春花凋零,触景生情,人们难免惆怅哀怨。这种真情流露,实际上就是对美好事物的珍惜留恋。看川端康成的作品,就时时感触到此番哀愁。唯其如此,他的笔下才滋生出《花未眠》的美好情愫。无独有偶,对美的眷恋超越时空。东坡先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痴情迷离,早已风流蕴藉几个世纪。
这样想来,我撑着伞信步徐行。触目所及,一地落花,感物伤怀,怅然若失。不知不觉,已来到一汪湖泊边。此处,借了一方碧绿水色,一地樱花尤为明艳,宛若神女遗落人间的一方粉红罗帕,醒目香艳。树下,大朵大朵樱花安然憩息,娇喘微微。小径上,草丛里,一堆堆,一片片皆是,旖旎惊艳,浪漫忧郁。湖边水面上,漂浮着瓣瓣樱花,惹人遐思。恍惚间,我看见潇湘妃子荷着一把锄头,拎着一包装满落花的香袋,悲凄凄弱柳扶风,正在弯腰葬花。隐身一旁的怡红公子看得忘情,兜满衣襟的落花一时间倾入溪水,就此随流而去。此情此景,恰好应了一句诗,“水流花谢两无情。”黛玉葬花,绝对是中外文学史上锦心绣口的佳构,弥漫着凄婉唯美的艺术氛围。“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在此,青春少女黛玉分明是在借葬花哀叹孤苦伶仃的身世,充满宿命色彩。
实际上,世间所有生命都是一朵花,每个人都是盛开的生命之花。生命的过程,就是开花结果的过程。你来过,你活过,你开花,你凋零,如此而已。“花无百日红,人无常少年”,人生苦短,岁月易逝。只是,既然来到世上,就应竭尽所能,开出世上最美丽的生命之花。这样,才不枉人生一场。
2022年4月15日
孙虎林,陕西岐山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青春祭》《半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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