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娄义华

暮色苍茫，从南方某城市被切割的天空望去，一只大雁，在天边绚烂的晚霞里自由自在地凌空飞翔。我被下班晚高峰的音乐包裹着，如蜗牛一般艰难爬行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晚餐画面，正在犯愁晚上吃点什么，绚烂的晚霞被一片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了眼，晚霞明处暮云重重。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来到小区门口，一辆轿车横亘在进出口中央，想进小区的车进不了，想出小区的车出不来。我驾车欲进小区，可被这辆“霸王车”拦住了。我下车询问所为何事？

我急匆匆下车径直跑过去怒斥保安：“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的车？有什么事你们去协商解决，不能堵在公共场合，影响他人。这种行为严重侵害了他人的权利，影响公共秩序，违反公共道德。”

保安面色凝重，一脸铁青，连忙解释道：“我也没有办法，上面的领导下了死命令，谁放他进去，就自己走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不能因为这事就丢了饭碗，请你理解我的难处。大哥！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这份微薄的薪水养活全家。都怪自己年轻时不认真读书，落得一辈子就只能干些卖苦力的事，竞争非常激烈啊。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们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们给你添麻烦了，请你多多担待。那位就是车主，他要吵事，我也是秉公执法，我不想跟他吵架。”保安的头发已明显呈现出黑白交织的局面，白头发欲争夺地盘的态势。五十开外的年纪，他坐在一个人的岗亭里，顺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位年轻人。立马又抓起电话打起来。

我走到那位大约三十左右的男子面前，他就是“霸王车”司机，中等个子，有些精瘦。此人小眼睛，忽闪忽闪很有神。我询问他为何要这么干？他非常气愤，脸红脖子粗，好像别人借了他的米还他的却是糠似的，一脸的冤枉与无辜，没好气地对我说：“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也是忍无可忍，才出此下下策，他们做事太不靠谱了，没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放在眼里，太欺负人了。一件小事情，反反复复纠缠了好多次了，就是不见落实。你说气人不气人？落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大哥！要是你摊上这事，估计你做得比我还过激些。”你看，司机反将我一军。我就这样被卷入其中。

“谁是你大哥！你这样说，好像我们这些受到影响的人就应该这样陪你们吗？我们上辈子欠你们什么了？我们就应该被你们堵上？我们的时间不宝贵嘛，我们耽误的事反正不是你们的事？搞来搞去，你们要我们这些受到权益侵害的人包容你们，要对你们的这些无耻行为大度？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还有没有王法？”我顿时怒不可遏。

“霸王车”司机见我调门高起来，他立即掏出一包好烟，我一看那品牌，就知道要一百元一包，我立即连连摆手示意不抽烟，那司机死活要塞给我，他以为我抽烟，故意不接。我反复解释，我真不抽烟。“大哥！你不抽你拿着行不？给点面子。”

很多时候，有人说“给点面子”的时候，我就有点难为情，不知如何应对。不接吧，拂了别人面子，接了吧，造成资源浪费。啥叫纠结，这就是最好的例子。尤其是应酬喝酒的时候，有人就利用这一招“杀手锏”，你不喝别人敬的酒，那就不给别人面子。给了面子，自己就吃老鼻子亏。为了一点义气，很多人都抱着“宁愿伤身体也不愿伤感情”的思维，最终受伤的是自己的身体。当很多英年早逝的人离开人世时，终于幡然醒悟，身体是自己的，身体垮了，啥也终结了。有时候，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给了司机的面子，接过了烟，拿着那根价值五元的香烟使劲掐，狠狠地掐那根香烟的过滤嘴，就像掐住那小子的脖子一般。我咬牙切齿，双手的指尖都憋着一股狠劲。顿时，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十八班武艺，各种拳法的招式……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口的车辆越来越多，聚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想搞清楚这究竟是一出怎样的麻纱事，看看这样的把戏究竟如何收场，给自己以后的生活也增添一些见识，茶余饭后多点谈资。

逼于压力？还是司机的“亲友团”到来了？那司机顿时更加嚣张起来，嗓门再次提高了八度。犹如小日本参加联大会议商讨全球核问题时，他好像小媳妇受到欺负了，蹲在角落擦血抹泪，要全世界的国家都来同情他，还一个劲地表述：“我是世界上唯一受到核打击的国家，灾难深重。”殊不知，你丫作茧自缚，活该，没一个同情你。

只见那司机还在跟门卫理论什么，这司机是乎很有正义性，稍微有压倒性优势。两人声调都很高，气势汹汹，你来我往，剑拔弩张，两个男人之间唾沫横飞，指指点点，随时都有擦枪走火干一架的危险。

两人的火气都被点燃，难以达成共识。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谁妥协了，好像谁就没种，非常没面子。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看稀奇，围观，凑热闹，好像中国人比较热衷。群众中开始嘀嘀咕咕起来，比比划划，交头接耳，相互在打听着这出热闹的来龙去脉。现场好像谁捅了马蜂窝一般，嗡嗡声此起彼伏，嘈杂起来。

人群中闪出一位老者，戴着一副眼镜，花白的头发，身着蓝色立领唐装，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儒雅的气质，他劝解道：“小伙子！有话好说，这样做不合适，你先把车移开，不要影响交通。”

本以为“霸王车”司机会给这位老者一点颜面，听他的劝解，可那位司机却并不领情，石臼里栽葱——硬到底，一脸的怒气，回应道：“老人家！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啊，故意招来这么多人围观，我才不稀罕这样出名呢，要出名也出个好名。我今天受到启发才这样做的。上午，我路过一个建筑工地时，见很多农民工为了讨要工资，戴着安全帽，拉着一条写着：‘还我血汗钱’的横幅。高楼上，还有一位农民工站在危险的边缘，准备跳楼。导致周边聚集了很多人围观，道路拥堵。随后，警察来了，消防来了，新闻记者来了，当地的官员也迅速赶来了，各级部门开始着手快速解决此事。难道他们愿意这样吗？我想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出如此下策。我跟这些农民工的遭遇是一样一样的。”要引起轰动，才解决问题。需要付出多少管理成本？还影响了管理者以及组织的信誉。

老者听他的一番解释，面不改色，并未再劝解，喃喃道：“你们慢慢耗吧，我回去睡觉了。”他挤出人群回家了。人群中又拱出一位着装鲜艳夺目，衣服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姹紫嫣红，像被面料子，脚穿一双同样是花色艳丽的棉拖鞋，好像谁不知道她是“花姑娘”似的。穿着像女人，造型却显得非常麻利精干，反差极大，一头男士短发，像极了纯爷们，脸上写满侠义。嘴叼一根烟，口里还吧嗒吧嗒嚼着槟榔，右边腮帮子鼓鼓的女汉子。她直接走到小伙子跟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地说：“老弟！不要害怕，老姐力挺你，你就堵在这里，事情不处理好，坚决不挪开，看谁敢动你。有些人就是仗着老百姓给的权利当自己的私利，不为群众办实事，总是‘踢皮球’，拖延，一点小事总是得不到及时的解决。总要“研究研究”，实际就是“烟酒烟酒”，你不懂味，就难以办成事。不制造点影响，他们根本就没把老百姓的事放在眼里。”她像一位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的仗义执言立即在人群圈里引起共鸣，大家都点头示意，顿时，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人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解决好就打110，打电视台的电话……”人声鼎沸，人群中，你一句，我一言，说什么的都有。“要不打一架，谁打赢了就按照谁的意思办。”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不是自己的事，不怕搞大、搞烂，煽风点火者大有人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僵持的局面过去了四个小时，夜已渐深，城市依然喧闹，灯火通明。外面需要进去的车越来越多，已经排起了长龙，里面要出去的车辆也不停地按喇叭。小区的秩序彻底瘫痪，谩骂声，埋怨声响彻夜空。那位司机见此场面，稠人广众之下，干脆挤出人群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保安还在不停地打电话，手不停地颤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很显然，他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尚缺应急处理经验，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坏了。

“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回去休息吧。我们会处理好的，会给大家一个圆满的答复，保证各位业主进出畅通无阻。”这时，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挤进人群。他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经理，姗姗来迟，他立即跟那司机电话沟通，希望他赶紧过来解决此事。司机不愿意过来。经理在电话里反复央求，一再保证，马上给他处理这事，绝对令他满意。司机这才勉强答应赶过来。

围观人群集体询问物业经理才得知，原来司机换了一辆新车要进小区，并未办理停车月卡，想使用办理月卡那辆旧车的费用，而他自己那辆旧车出了故障，正在修理厂维修。他跑了多次物业管理公司，可公司的人迟迟未给他办理月卡转移。才导致了上述的一幕。

司机来到现场跟大家解释说：“我已经跟他们沟通过很多次了，就是不见解决，每次去都是搪塞、推诿、踢皮球，搞得我很烦躁，才出此下策，我对不起大家，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他挨个给大家递烟。

物业经理当场表态，马上解决此事。不仅不需要更改已经办好的停车月卡，这辆新车还可以免费停放一年。

“霸王车”司机脸上微微展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夜阑静，山雨欲来这座城市却未来，不知飘向了何方，几颗星星稀稀落落孤独地悬挂在天空。跟我一样的回家人，翘首望着楼上的灯火，饥肠辘辘被满腔怒火填满，不知找谁去消火？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脸无辜，面色凝重地回家了。

值班总编辑    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