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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文革散文||湘中拈阄文化

编辑:张国强 发布时间:2025/06/16 来源:中国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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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谭文革


拈阄也叫抓阄,阄字的汉语拼音是平声jiu,其意思是从预先做好记号的纸卷或纸团中随意拈取一个来决定相关的事项。拈阄的最先出处为《三国演义》的第二十二回:“岱曰:‘我与你拈阄,拈著的便去。’”后来《红楼梦》中亦用到了“拈阄”一词,其第三十七回云:“迎春道:‘依我说,也不必随一人出题限韵,竟是拈阄公道。’”

拈阄一词,虽然直到明代才出现,但其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自古有之,在华夏悠久的历史上有广泛应用,尤其在缺乏更公平分配方法的情况下,通过拈阄来决定某些事务的归属或顺序,就成为一种被广泛接受的方式。例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拈阄已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种普遍习俗;在明代,朝廷吏部在选授官员时,常用拈阄方式来决定任免或调动;另在一些宗教仪式或传统习俗中,拈阄也早有应用。相对“拈阄”一词,“阄”字则出现得更早,它最早见于《说文解字》的小篆。如唐代唐彦谦的《游南明山》诗云:“阄令促传觞,投壶更联句”,宋代梅尧臣的《依韵和偶书相留》诗云:“山奇吴国将能战,探隐汉宫人戏阄”等,均用了“阄”字。而今天,拈阄还在广泛采用,如体育比赛、公益事业的抽签及其它一些项目、事项的抽奖等,本质上都是拈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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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底地处湖南中部,因此又称湘中,而涟源则处于湖南的几何中心,形如围棋棋盘的天元。娄底的拈阄文化亦自古有之。晚清湘军统帅曾国藩是娄底双峰人,据说他指挥作战尤其是选派将领领军出击时多次用了拈阄方法。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战局极有利时,派谁上谁大概率获胜,并立功受奖、升官晋爵;一种是战局极不利时,派谁上谁极可能战败,或被追责或甚至战死。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生活在涟源农村,我虽然那时还很小,但常跟随父母去生产队里,父母参加集体劳动,我则与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生产队劳力多、工作量大,队长先要分配任务,随后由各组组长拈阄决定,对此我常常目睹,故记忆犹新。生产队分配物质时,有时因种类不同,难以绝对公平,亦拈阄来决定,这样大家都觉得公平,即使某人内心觉得吃了亏,也是自己运气不好,只能接受。

我爷爷、奶奶是有福之人,子女很多,五子三女,子女们均成家立业,后来又有了许多孙子女。人更多了,就必须新建一些住房;新建了住房,就存在一个分配问题,既要公平,又要合理,这对于我爷爷、奶奶而言是个大难题,此难题稍答得不好,就会引起个别甚至多个儿子儿媳有意见、闹情绪。

爷爷、奶奶不愧是既仁爱又智慧的人,他俩留下二间最老的房子自己住,把其余所有的正房杂房均合理分成五份,并征求大家意见均没异议后,爷爷、奶奶即组织五个儿子和五个媳妇当场拈阄决定。就这样,爷爷、奶奶很顺利地为大家分了家,并把房子公平合理地分配了,维护了大家庭的和谐。

当时我还只有十来岁,我见证了那个过程,也见证了爷爷奶奶的公平,亦见证了拈阄文化的现实意义和重大价值。后来,我的一位叔叔和一位婶婶觉得自己吃了亏,心里稍有不满,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也慢慢平复了。这是大家的运气使然,大抵如此,亦只能如此。人们之所以追求公平,是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而拈阄本质上就是一种相对公平,是大家内心能够接受且只能接受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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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正在读高中,弟弟正在读初中,而大哥快要结婚成家了,我家当时共有8间正房半间厅堂,父母想把房子分了,他们只留二间自己住,把另六间分给我们三兄弟即每人两间,父母问我和我弟要不要拈阄,我说:不要拈阄,按顺序来,兄长是老大,由他先选。这样,我们家三兄弟分房时未用拈阄方式,而是弟让兄先选。当然讲句那时的心里话:我虽无鸿鹄之志,但吾志岂在乡野的两间砖瓦房。

2010年4月下旬,我单位淘汰了五台旧车,更换了五台新车,要分配至五个业务部门,但有三种车型且车牌号也不一样,五个部门的分管副职与庭长都想要好车型和好牌号,因而如何分配便成了“难题”,后来由办公室主持,由五个庭长拈阄而定,这样便皆大欢喜了。

娄底职院梁叶青教授是湖南有名的收藏家、鉴定家,他听说我是涟源地域文化的“特约研究员”,于前不久的一个周末邀我去他的工作室品茶并聊聊娄底地域文化。其工作室里古籍很多,我随手翻阅,其中一本清代乾隆六十二年的娄底双峰家庭分田土的拈阄分契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见我很喜爱,叶青兄说要送给我,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碎银还是要付的。”于是我以优惠价买下并收藏了。

回到家,我又孜孜不倦的品读细研,读出了其浓厚的拈阄文化。这是自清代乾隆六十二年至嘉庆十多年间由一位父亲主持给几位儿子分田分地的分契,前后共分了七次,前五次均是以拈阄方式而定。如:第一次的手写记录中有:“兄弟眼同親见佔阄为定”,第二次手写记录中有同样的内容:“兄弟眼同親见拈阄为定”,第三四五次的手写记录中亦有同样的内容。第六次、第七次的手写记录中没有“佔阄”、“拈阄”等词,这两次应该是未拈阄,大家意见一致,合理分配了。第七次的手写记录最后也是本分契的最后落有“父宏遠親筆”等五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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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该分契,所有文字都由这位名叫宏遠的父亲所书,字体工整大气,文字流畅清晰,分配公平合理,可见这是一位既有学问又字写得好、既有雄厚家产又公平公正的好父亲。这位父亲既爱读书又爱耕作,这个大家庭是一个典型的耕读之家。从这份宝贵的古老的分契可解读出,湘中自古以来就有浓浓的耕读之风,湘中地区的人们既有劳动者的质朴,又有读书人的清高。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出杰出人物,古代有蒋琬、曾国藩、李续宾、曾国荃、刘岳昭等湘军将领,近代有李燮和、陈天华、谭戒甫等,现代有蔡和森、蔡畅、李聚奎、熊清泉等,当代有易练红、梁稳根、谭谈、肖安江等,另外湘中还出了十多位“两院”院士。

古书籍、古手记里有历史、有故事、有文化,收藏之、研读之,必有或大或小的收获,也许这就是收藏之乐。


值班总编辑     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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