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谭谈

转眼又到了星期三。

每个星期三，是我们几个退休老汉约定的打点小牌的日子。我们戏称其为“老干活动日"。

这一天，大家都很自觉，按时到达这座楼的这间房里。如果哪位那天有事，要事先告假，让候补队员补上。我们选定了几位候补队员，其中一位女性，也是一位豪放之士。算算，我购下这间房，已有十五年了。退休以后，没有了工作负担。这时，子女也各自成家，父母也相继离世，没有了家庭负担。创作的激情也淡了，没有了创作负担。人生进入了最自由也最浪漫的境界，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几位老友就约定，每个星期玩一次小牌。有一次，一位朋友请我们到某茶楼玩牌，一杯茶、几片西瓜、几个小时，一结账，二百八十元钱。我觉得太贵了。这时，我们单位旁边，正在建一栋写字楼，开初的推销价，每平米二千八百元。我天天去公园散步从它前面过，没动心购房。那次玩牌后看朋友结账，我下决心到这里购一间房，用来收藏天南海北的作家朋友送给我的签名著作。这时，这栋楼的房价涨到了每平米三千六了。我咬咬牙，买下了一间五十八平方米的房子。

过去，朋友们送给我的这些书，一包一摞，有些放在床底下，有些放在阳台上，有些混杂在书架上的其他图书中。有了这一间房，我把他们全部归整在这里。在这间房那堵长达十米多长的墙上，做了一整面的书架，并在书架的玻璃门上，用磨沙的形式，雕刻了一百二十位最具影响、与我交往最多的作家、艺术家的木刻效果的头像。取名为百友书屋。

一时间，常有作家朋友来这里聊天扯谈。有了新著，在这里研讨交流。也常有画家、书法家到这里写字作画。这里，成了一个文艺沙龙了。自然，这里也同时成了我们几位老友玩小牌的地方。开初，在这里玩牌，我老是输。水哥听我倾诉后，揶揄说，哪个叫你叫它书屋嘛？书屋书屋，当然会输呀？应该叫（赢）窝呀……一晃，十五年过去，如今，此处的房价每平米上万了。无意中，我似乎又赚了。

退休了，渐入老境，要善于自找乐子，使自己每一天都快乐。玩玩小牌，是方法之一。几个老友，一坐到牌桌前，一边抓牌，一边诉说各自身边的新闻旧事，顿时感到每个人的眼界都开阔了不少。人生百态，社会千景，都在我们交谈的话题里，从中，发一些人生感悟，常常入木三分。闲聊中，老易常常说上一段两段痞段子，惹得大家开怀大笑。这时候，你如果生活中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而烦恼，就自然而然地消散了。有时候，身体有某处不适，总觉得那里不舒服，在家里老想着那里，那里就更不舒服。只有到了这里，注意力转移了，那个不舒服的地方你都不觉得它在哪里了。这是一个疗伤的地方，也是一个消除烦恼的地方。

开初，我们惩罚输赢，是躬身钻桌子，往耳朵上挟夹子。慢慢地，与时俱进，兴拿人民币了。从一元，至五元，现在玩到每局十元，而且是单出双进。输了，给对手十元。赢了，收对手二十元。手气不好，几个小时下来，输赢大几百，甚至上千元。这时候，一个人的意志与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这个人，是趆赢趆沉稳，打得趆谨慎。一旦输了，就沉不住气了，乱赌，后果当然是可想而知。几次教训下来，我总结出了，不能对着干，要韬光养晦，要甘于寂寞，要等待手气转变。教训是总结出来了，但却常常做不到。性格使然。

老罗曾是一家大型国营煤矿的矿长，统率近万名矿工。后又是一家职业高校的校长。长期的职场，把他磨炼得干练、精明、老道。他一般不出手，出手就不一般。后来，大家吃透了他。一旦他开口拍下，对手中就有一人站出来“牺牲"，烂了他的牌。几回下来，他也改变策略了。抓了一手好牌后，本该一口喊到五十分以下，拍下去。他故意犹豫不决，让对手感觉到他的牌并不怎么好而失去警惕。几回，他就这样大获全胜。

玩牌，主要靠手气。我们是开放性玩牌，可以问，可以看，你没有抓到绝对的好牌，是很难取胜的。有时手气差时，明明只赌一张牌，而这一张牌就是不给你来。

有一次，单位组织退休的老同志到重庆参观红色纪念地。晚间无事，几个老友玩上牌了，我带上的二千多元，几天里全部输给了老丁。我因事要提前返程。这时，连路上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老丁要给我几百元钱，我拒绝了。我学会了在手机上用微信支付。手机里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回到长沙后的不久，我不但把输给老丁的二千多元全部收回，还多赢了几百元。！一年下来，虽然没有认真记账，但心里默神，输赢总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们失去的只是烦恼，得到的则是快乐！

玩玩小牌，促使自己动脑，防止老年痴呆症。同时，还能磨练自己的性格。手气不顺时，要沉得住气，不要对着干，不要霸蛮。我们总结了一句话，叫做：霸蛮不如扮禾〈意即放弃不打，付最低的输资）。开初一段时间很难做到，磨练久了。碰到这种情况，我也基本上能忍住了。

赢也罢，输也罢，都要快乐。输赢只是过程，快乐才是最终目的。

老伙计们，让我们在人生的夕照里，快乐地生活罢！

作者：谭谈中国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涟源人，主要作品有《风雨山中路》、《山野情》、《山道弯弯》、《山水相依》及《谭谈文集》等。2002年，被评为湖南省首批优秀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