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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记》小说试析

编辑:李凯 发布时间:2022/07/11 来源:中国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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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君文

在贾平凹先生的《秦岭记》里,他把自己的那种越来越逼近天然的具象写实和以实至虚,虚实辉映的写意传神进行了意匠圆融的契合。在五十七个不同的篇章里,他以秦岭的山川地理线路为线索,以四时草木荣枯,飞禽走兽、烟云变灭的形胜为背景,魔幻相参,真假变化,万物有灵,众生一体的独特视角,既独立成篇,又浑然一体地复活了芸芸众生的生存世相,世事变迁,和命运转换,对自己既往的叙事风格进行了删繁就简的凝炼升华,在不断地否定自我的艰辛探索中,达到了一种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人世有无常终归于虚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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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中国哲学道气一元论中,天人合一的观念早已深入中国人的心灵世界之中,所谓“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人禀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在这个道气一元、天人一体,万物共生的思辨过程中,贾平凹先生通过自己长期的创作实践,对这种思辨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他说:“几十年了,我疑惑过老庄本是一脉的,怎么《道德经》和《逍遥游》是那么的不同,突然醒开了,老子是天人合一的,庄子是天我合一的,天人合一是哲学,天我合一是文学。”正是通过了几十年如一日的艰辛创作的实践,尤其是从秦岭中的商州到后来秦岭乃至于昆仑,终南的游历参悟,他找到了天我合一的顿悟,也开始了天我合一在文学创作上的大胆创新,因而在《秦岭记》中,我们看到:月亮垭一带山多挺恃英伟,湫又多阴冷瘆寒,沟沟岔岔,凡有村寨,不是出高人,就是出些痴傻,如则子湾寨的史重阳悬壶济世,名重一方;而苟门扇则脑子差成,见人瓜笑。由人及佛,则倒流河岸、白乌山上笃志修行的宽性和尚。由佛及兽,则有宽性和尚闭关期间,便有花斑豹守洞护法;有佛亦必有鬼,如盗树伐木的山精鬼怪。诚如苏东坡云:“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正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说的:“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禀;邪谬乖僻,天地之浊气,恶者之所禀。若偶有人禀此二气而生者,上不能为大贤大善,下亦不能为大劫大恶,置诸千千万万人之中,其聪明灵秀必出众人之上,而其邪谬乖僻、不近人情之态,亦必在万万人之下也。”明白了此理,我们便不难理解贾平凹《秦岭记》里的人神共存,魔道一体,万灵有性,实因幽明之所禀,则变化有不同,这其实应该看作是贾平凹,顿悟之后,深植时代的产物。庄子说:“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共生,”“久竹生青宁,青宁生程,程生马,马生人,人死复归于几,万物俱出于几而入与几。”亦如曹雪芹《红楼梦》言,此等人事物事世事,真乃异时异地而同者也。


贾平凹是具有中国传统,中国气派的文学大师,他自商州小说,散文创作起,便坚持中国传统的表达方式:如心与物化,体察万象、归于一理,又能随物赋形,形散神聚,多线并举,错落有致,出神入化,终合天然的散点透视的东方传统思维模式。自始至终坚持文学语言的生活化,力求乡土化,方言化,古典化,并与现代化进程的语境深层糅合,卓然成为文学语言的地域化向民族化的坚守、开掘与递进,从而在现、当代的时代变革中引领着中国化的潮流。到了《秦岭记》中,他在自己既往的具象写实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删减、提炼与浓缩升华。如此一来,使得其白描写实处,清明镜净纤毫毕现。如玄武山下以阉猪为生的武来子,在二〇一五年七月初五日,阉猪回来的路上摔的小便带血。一九八八年,倒流河没有发洪水,却刮了两个月的风。一九九九年,康世铭去采风,招待县文化馆的干部刘师道。又如:一只旱蜗牛从墙上爬过来,叭地掉了下来,没有摔死,翻过身来又往墙上爬。还有第四章:一朵野菊,指甲盖大的一点,并不起眼,而满山满谷,密密实实,拥挤的全是野菊了,金光灿灿,阵势就十分震撼。第二章里:古杏树,三丈高,树叶子全都黄了,密密匝匝,鼓鼓涌涌,在微风里翻动闪烁..........。其精微处,年月日时,一定而不移。而其写意传神处,则脉络清晰,神与物俱,如此目之所见,与心灵所感,并驾而齐驱。加之《秦岭记》的删繁立简,每一章节段落分明,多维立体。较诸以往,极大的提高了作品的感染力与可读性。这种立足现实,追溯既往,又展往未来、时空交错的人、物、事、志。每于精微致宏大,更于磅礴显精神,成就了贾平凹匠心独具的秦岭版《山海经》,诚如作者书中如此寄托:“他似乎理解了秦岭的庞大、雍容、过去是秦岭,现在是秦岭,将来还是秦岭。”-----为贾平凹先生深植传统,顺应时代,变革创新的文学华章,又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说天人相应是中国传统中深入人心的观念,那么体察物理,致知格物,悟道参玄,天人和谐,自然就成了中国人经世致用的日常功夫。在《秦岭记》中,一百一十九岁的老神仙,既洞明世事,又深谙人情,所以幽默风趣;史重阳悬壶济世,又著书立说,亲自察验秦岭山中中草药之性味,神乎其技,化万变于衣袖之中的鱼化腾,都是技进乎道的奇人。而康世铭的采风,武来子的阉猪,张家铁匠铺与司家棉花店在城镇化进程中无可奈何的败落,宽性和尚的闭关修持,青峺山下地窖子村独孤老人的凄凉与寂寞,改河造田的刘争先,见识黑白会唱阴歌的七座山人,以哭丧为生的陈冬,能见到别人梦境的白又文,伐木抬树的山精鬼魅........这一切的一切,都例行地在玉皇、王母、太上、祝融、风姨、雷伯及百兽精怪,万花仙子的无言共生下,复活过和复活者。通观全书,既有质朴高华之境界,又有执着实诚谱写。既精准简捷,又幽深而多义。既随物而宛转,又与心而徘徊。既有永夜月同孤之清明,又有片云天共远之寥寂,既神与物化,想落天外,又清明镜净,深入心底。其致也。那空中之音,水中之月,相中之色,镜中之象,言虽尽而意无穷也。这使我想起了一首诗,对贾平凹先生的既传统又古典,既现代又魔幻的胸襟与修为,或可相期相拟: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别立一乾坤。能知天地备于我,肯把三才别立根,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于心上起经纶。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是啊,既使是通天彻地地仙人,也有真假大小的两种说法。因此,凡人能否得到真传,全在于本人的的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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