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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巧匠
作者:杨林庆秋
东方渐起鱼肚白。嗓远的鸡啼划破沉寂,这个黛青的小巷迎来了破晓的第一盏灯火。青石板的街道行至尽头,匠坊中传来剧刀的呕哑声,刨子的刨木声,敲击声,一曲木工交响乐在清晨奏响。
小巷中唯一仅存的这家木坊,已经营了三十七年。这一方小小的木坊见证了小巷里孩童用新制的鞭子抽着地上大大小小的花式陀螺,滚铁环比赛争第一名的玩童;学生们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的童谣在家门的院子跳着皮筋;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用白粉笔在水泥地上画着格子“跳房子”: 淘气的男孩把玩着最新抽到的“龙珠”你争我抢; 光着脚丫的顽童拿着搅搅糖吮个不停。快乐荡漾在大家的脸上以及记忆里,嬉笑声敲击着小巷的石块回荡在每个人的童年。时过境迁,木坊四方的那隅楼房不知翻新了好几轮。只晓而今添砖加瓦,这小作坊似乎就是雷打不动的中式风格,与周围的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形成强烈的反差。
木坊的师傅姓胡,他似乎也与这木坊一般顽固与特立独行。胡师傅而今年近花甲,身子骨却硬朗。摇曳的灯光就只折射出他一人的影子,一方十几平的工作间,井然有序堆砌了大小形态各异的木块与各种雕花样板。一块了无生气的木头,且看他锯下,凿开,打磨,抛光,上油,身价立马扶摇直上。小到碗筷瓢盆,大到桌椅柜子,胡师傅一个人全过程包揽,一气呵成。雕龙的门窗,画凤的床沿,花团锦簇图案的桌椅,乃至吉祥如意等祥云装饰的箱柜等。浮雕、镂刻、圆雕、沉雕、透空双面雕、镶嵌雕、通雕,被雕器物神韵活灵活现,斗榫合缝、信属鬼工。
早在三十年前,邻居街坊们常常对他的手艺誉不绝口逢人就说:“小胡是个手艺人,是个好木工。”也难怪街坊们这么说,以前这小巷里还有几家木坊,但因为生意实在做不下去,陆续倒闭,另谋他业去了。只有胡师傅成了始终如一坚守着的木工,他的作坊在毫不起眼的犄角里,用的也是最简陋的工具。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木工们早已用上了先进的机器替代原始的工具,但是只有胡师傅一如既往地用着自己用了几十年的刨刀、墨线、雕刀、凿子、刻刀、手摇钻等。胡师傅说自己守的就是这份匠心,不能丢了老祖宗的脸。机器永远替代不来手工才能触及的地方。但这对于胡师傅来说,这些远远不够。“我不想做工人,我想做匠人。"
四月的晌午,和着鸟鸣的暖阳透过层层薄雾,斜斜碎进郁郁葱葱的树叶,斑驳地洒在了他的脸上。一家人来到胡师傅的手工作坊,提出要胡师傅帮他们做一套雕花家具。胡师傅抬头微微一笑,点头回应:“好!”言语不多,惜字如金。一个月以后,如期交货。送至府上,那家人赞不绝口。时过半年,那家人的笑脸荡然无存,杀气腾腾地站在胡师傅面前,说那个立柜的侧面有些变色。胡师傅依然笑脸相迎,二话没说,他气喘吁吁把那个柜子扛回来,重新制作了一个全新的送过去。当着几个徒弟的面,将那个有色差的柜子砸得稀巴烂。徒弟们不解,师傅为何要如此费物,明明可以重新刷一面油漆即可焕然一新。胡师傅轻声细语地回应:“有瑕疵的物件在心里会留下伤痕。”徒弟们似懂非懂地跟着胡师傅学艺,每送走一个徒弟,他都说着同一句话:“咱们手艺人自食其力,靠的是人技合一,不会言语的器具却有声地传递着你的人品与技艺。”
胡师傅总把这句话挂在耳边,平时他走东家串西家。他坚守祖训——人技合一。没生意的时候就走街串巷,提着大包小包的工具,带着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看到那里有不同的雕花,他就赶紧画下来,回去反复琢磨研制。不时还恭恭敬敬又不失礼貌地问街坊们需要做什么样的家具,雕什么样的花。倘你说声“要”,到木坊来看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各式雕花,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不管你做板凳还是做各种家具,他不多说一句不是,从不怕麻烦。倘你实在没有木件叫他做的,他会看看你家里的木家具是否需要翻新。只要你一句话,他便扛着重重的木材到他的工作间,不出一周,便又给你一个精心制作的家什。慢慢地,街坊们开始不乐意叫他“木工小胡”了,对于他也终于有了尊重的称呼——木匠胡先生。先生是对德高望重的老师的尊称,但此时,巷子里大大小小的街坊们早就将这个古道热肠,倒履相迎,匠心雕龙,淳朴善良的师傅深深打动了。
某天,胡师傅制作了一个精致的通雕木框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证书”挂在墙上,那天,闻讯赶来的徒弟们将师傅的木坊挤得水泄不通,你一杯我一杯地敬师傅。胡师傅送走徒弟们,自己醉在了厚厚的木屑上。
何为匠心?“知得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百工之事。烁金以为刃,凝士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行水,此皆圣人之所作也。”胡师傅用三十七年的时间,真真正正地实现了从“木工”到“木匠”的飞跃。匠心独运,匠心雕龙,向我们诠释的不正是此般精神吗?
为人勿失礼,失礼便失信。处事勿失德,失德无所依。匠心精神一笔一画记在我泱泱华夏五千年史册中,如此般气节不可被风尘湮灭。
工匠精神永不朽,且将匠心铸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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