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频

监利紧靠巨龙一样的长江，是江汉平原上著名的水乡泽国。在监利境内，遍布了河湖港汊。而我的家乡网市镇的鱼塘更是星罗棋布。

吾乡盛产黑霸子(又名财鱼)、鲫瓜子（又名鲫鱼）、鲤拐子（又名鲤鱼）、鲢鱼、草鱼（又名鲩鱼）、黄颡鱼（又名黄古鱼）、鳝鱼、鳊子鱼、刁子鱼、鲭鱼、青虾、鳖龟、螃蟹等等。在我十几岁时，曾经赤脚跑在田埂上，挎着罾网、搬着渔叉，去河里捕鱼捞虾。至今还记得那种捕鱼捞虾的刺激与欢愉。

在夏末秋初，我捕捉鱼虾用的是鱼罾。内行的捕捞者会根据水流情况选择鱼罾（其中分为八尺见方和一丈二见方的）。此外，还需砍来四根一般长的老青竹，将它们绑成大约五六米长的竹竿。然后再将两根细长的青竹十字交叉，与一根大约四五米长的竹篙绑扎成网具骨架，最后在四角系上网片（它是一张正方形的网片，大部分是用尼龙线编织的），一个提兜状的罾便支好了。

      看好了地方，慢慢放下鱼罾。起罾的频率与速度要快，大概间隔五分钟一次。起罾有技巧，叫做先快后慢，只要四条网边出水了，便可以缓慢些了。倘使发现网内水波诡异，估计里面有大鱼，你要快速抓紧撑杠起罾，不给大鱼翻身逃跑的机会。一旦错过时机，大鱼垂死挣扎，结果只能是鱼跑网破。我做事比较稳重、敏捷，因此多次捕获了鲫鱼、黑鱼、刁子鱼、泥鳅、草鱼、鲢鱼、鳙鱼等等。有一段时间，我没有捕捞到什么鱼。我便去找牛哥的爸爸，问他为什么天天捞到大鱼。刚好他背着一领方形的竹竿鱼网、抓着一架三角撑，正要出门，我便说了来意。他答应了。他有古铜色的皮肤、鼓鼓的肌肉，一摇一晃地向河边走去。我跟在他身后。在路上，他告诉我怎么选鱼窝、怎么下罾，我学到了很多。分手的时候，他分了一条大草鱼给我。

这一条大草鱼啊，足有两根筷子长，背上的鳞片是灰白的，腹部的鳞片是亮晶晶的，可以说是“标致极了”。姆妈说：“今天你去田边挖一把野葱，我来弄烤鱼你吃。”等我弄来野葱，姆妈已经用火叉叉起鱼在烤了。我连忙洗好一缕缕的野葱，将它们盖到草鱼的身上。那香气扩散开来，引诱得狗、鸡、猫都围着饭桌转圈圈了。特别是小黄猫，抬头看着我，猫眼睛眨来眨去，随时做好张口接鱼刺的准备。吃的时候，我才发现肚子里还有明黄的鱼籽，吃起来满嘴都是小颗粒，既软糯又丰腴。这草鱼吃起来没有土腥味，回味起来，还是甜嫩的感觉。

其实，监利人在吃鱼上很讲究，大有民国福建籍大作家林语堂所说的“生活的艺术”之味。吾乡的鱼，可蒸、可煎、可炸、可炖，还可以做成鱼丸、切成鱼片。吃鱼、饮酒，谈天说地，何乐如之。我知道有一种砂锅子炖草鱼的吃法。砂锅子是一种能盛两碗水的碗状器物，放到煤炉子上，在锅里放入草鱼块等物便可以炖了。慢慢地火上来了，砂锅子内的蒸汽掀动盖子，发出咕嘟声，从盖子与锅的缝隙里飘出来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吃着这鱼肉，可以舔几碗米饭哩。

还有一种草鱼煮豆腐。首先将草鱼开膛破肚，洗去肚皮内的黑膜，抽取背上的腥线，然后加水煮鱼。等到锅里的水沸腾时，再将买来的豆腐切成一方块，轻轻沿锅边滑到锅里，继续炖。加一点白盐、酱油、生醋，煨十分钟左右，便成了。此时，你揭开盖子，鱼肉的浓香与豆腐的清香交织在一起，会让你惊叹：“老家的鱼就是香！”这种鱼吃起来滑嫩爽口，齿颊留香。

时间充裕的话，还可以蒸草鱼。在蒸锅里，摆上草鱼，将一些细盐撒到它身上，淋上一些酱油。倘使喜欢吃辣的话，还可以撒上一些红辣椒丁。蒸个十几分钟，鱼便熟了。这种蒸鱼肉有柔韧的筋道，吃起来很香辣。

人生需要经营。同样，美食生活亦需要经营。一样的食材，倘使你不去费心研究怎么弄得好吃，那么可能你永远摸不到美食的门径。做好自己，做好美食。让好吃的草鱼，与那份袅袅不绝的情怀与乡愁永存天地之间。

作者:安频、高级经济师，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报告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