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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路

编辑:李凯 发布时间:2021/10/09 来源:中国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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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亚玲

作为儿女,也许是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回到峒峪老屋里,陪父母坐坐了。吃罢火锅,父亲按着我们几人,非要聊天,尽管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但还是硬撑着,和父母说过去、道现在。临睡时,弟弟提出,第二天开车拉上父母,去渭南吃羊肉泡馍。


中年的我,在夜深人静时,有时会回首一段往事,任时光阑珊而过,任岁月匆匆流逝,如梦似幻,如烟飘散,但一切都不会随风远去。有时会静静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生活着,淡然从容的过着自己的人生,让生命在岁月中安然,脑海里尘封的或是一份温暖,或是一份忧伤,只是在三十多年后的雨夜打开,虽然经过了时间的沉淀,岁月的酝酿,但我亦然感觉到的是满满的馨香和幸福。

 

老屋建于上世纪80年代,一共八间两层,水刷石墙面,绿色防锈铁栏杆,一二楼挑檐全贴着墨绿色瓷片,玻璃双开门窗户,这样阔气的楼房,在当时可算得上是蓝田县境内的豪宅了,穷惯了的一家人,也的确是扬眉吐气了。

 

1985年,父母就带着家人,在渭南市汽车站开起了饭店,刚开始时候我在老家上学,每遇节假日,就坐班车去渭南住。初三时,父亲把我接到渭南解放路中学上学,老家就剩下奶奶一人。每遇节假日,我又从渭南坐班车,回老家陪奶奶。

 

那时从渭南回一趟老家,是很艰难的。班车每天早晨九点出发到蓝田县厚镇乡,下午两点从厚镇返回渭南。

 

记得有一次,一大早我就坐拉羊奶的拖拉机到厚镇去渭南,来得太早实在没地去,就在一家商店门前台阶上坐着,刚开始时还精神着,但等得时间太长竟睡着了,等醒来班车早已走了,我急得直哭,幸亏遇到邻居长民哥,把我带了回去。第二天再去,不知是我运气太差,还是老天爷要和我开个玩笑,整整一上午,我从厚镇街道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趟。下午两点,终于坐上了去渭南的班车。


从渭南到厚镇虽说是公路,但并不是水泥或者柏油路,一条不到十米宽的土路,坑坑洼洼的弯曲着盘旋在渭南塬上,从厚镇到渭南要翻三道塬,每道塬都奇陡无比,公路两边不是庄稼地,就是几百米的深沟让人害怕。我不敢坐在靠窗的位子。那天两点发车,直到晚上11点才到渭南。班车坏在路上,前无村后无店,司机气得直骂,啥烂怂车,三天两头坏。但骂归骂,车还是要修的。他光着膀子,把上衣铺在车底钻了进去,咣咣当当修了半天没修好,只好捎话让另派车来接乘客。


新来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当乘客们刚上车,班车就忽地一下冲了出去。大约二十分钟班车就开始爬坡,像使足了力气的样子,极不稳当,随时都有溜下沟的可能,车也走得慢了起来,大声地吭哧着,一车人都紧张得死死地抓住扶手,大气不敢出,司机咬紧牙,双手旋转着方向盘,忽左忽右,车依然往前走着。过了阳郭街道,班车猛一转弯,便向塬底盘旋而下,车溜得飞快,全车人就一起向左边挤,忽地,又一起向右边挤,路这时也变得窄了,车轮齐着路边,路下又是深不见底的沟渊,车上乘客大都眼睛闭上,心悬在半空之中,有的人晕车吐了一地,有的人嗷嗷大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车身平稳了,睁开眼睛,班车已经到了四号信箱。

 

贫穷的日子总有各种各样的贫穷,幸福的日子都是一样的幸福。

 

多少个春夏秋冬,多少个季节更替,三十年后,开着自己的小车重走这条路时,心里是五味杂陈,感想颇多,往日的点点滴滴又与时光撞了个满怀。

 

“落叶独寻流水去,深山长与白云期。”过去那段贫穷的日子也有好的心情,那种为生计发愁的岁月似乎也是经年的心事,散落在红尘陌上,在时光的研磨和流逝里,已经变成过往云烟,落地为尘。往事有的被我写成记忆的诗行,那些曾经的人和事,总是在今时想起,或总想忘记,不料却变得更加深刻。

 

现在的公路,是新修的双向四车道柏油马路,宽阔而平坦,车开起来,如在雪地里光滑漂移。导航显示,从厚镇到渭南半小时即可,行驶在初秋稍凉的微风里,柳叶似少女秀发垂着,树影婆娑,淡淡的阳光,光影斑驳地从树梢投下,给世界带来温暖和光明。

 

以前的庄稼地被绿化树代替。秋日的景色,还像春天时的颜色,满眼的绿意郁郁葱葱。红的枫树、黄的栾树、绿油油的冬青以此铺开。闫村村民统一新修的大门前,秋日的芦苇已经开花,清柔松软,一株株,一簇簇,一片片,白茫茫的在风中飞扬摇曳,秀姿卓约,风情万种,既如羽毛如飞絮,又如淑女般素净飘逸,飞舞中透着灵气,柔顺中隐含傲骨,以她妩媚的妖性醉倒了秋风。

 

看着窗外,我对父亲说:“现在日子好了,农民也会享受了,村里再也见不到困难年月充饥的柿子树和核桃树了,就连这不能吃不能喝生长在河边的芦苇,也被移植到门前花坛里,有专人浇水,亦成了一道风景,且这芦苇,好像也懂得它存在的伟大意义,在这风景如画的村庄里,日复一日地,舞出它自己独有的、绝美的模样。”

 

“专心开车。”父亲叮嘱我,“不要乱看,好风景一路都是。”小车奔驰,窗外视线所能触及的,是九月的浅秋,瞅一抹恬淡,拥一怀秋色,织一副繁花似锦,在滚滚岁月的车轮上写满流年的秀美山川,品味现代时光中最美好的风景。

 

突然想起余秋雨先生的诗句:秋风起了,芦苇白了,炊烟斜了,那里,便是生命的起点和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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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孙亚玲,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现任陕西省散文学会创联部主任。曾先后在鲁迅文学院和西北大学作家高研班学习。《作家摇篮》杂志主编。出版有散文集《太白烟雾》,获国家资源局征文一等奖;散文集《一轮明月映秦岭》,获第二届丝路散文奖;长篇小说《回家》,入选2019年全国中小学图书馆必备书目。有百余万字在报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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