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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行之|一个人的旅途:人间轮回(连载二)

编辑:谭强 发布时间:2024/10/05 来源:中国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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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与我的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对于情感,有时候周围的人所能扮演的只能是一个旁观者。等到倾彤拿着专门用来热牛奶的量杯下楼进到店里时,他们便开始笑脸相迎。

“那个老太太怎么样了?”那个男人面露难色的问道。

 

                                                       在干嘛呢?

                                                刚洗完澡,准备睡了

              相亲的那位怎么变得不积极,是不是你给人家吃了什么闭门羹?

                                       他这几天厂子里有事,刚往那赶呢!

                                       晚上睡不着,想问问小磊送我的那滴眼泪有什么存放条件吗?我怕放在别的地方它会不适应。

                       小磊他们现在睡了,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们到时候聊。

好的

走进客厅后看见那只猫在阿饼仰卧着的怀里昏昏欲睡,电视里放着当天晚上重播的晚间新闻,

最近怎么没见你在外面应酬了?

生意越来越难做

我前几天经过觉得还挺好的啊

之前合伙的几个人意见不和,吵着要么就门店继续扩充,要么就想着另外单独经营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都得学会妥协

觉得自己有了些人脉就想着独揽收益

还不是一样

最近一直在亏啊!你那点股份怎么样了?

也差不多,不过不是合伙人不和,而是压根就说不上话。

我找了人替我办了手续,把酒吧股份承担的的经济风险和一部分私人财产划分开来了,你也弄一份吧!

也好,总得留点钱给自己养老吧!

世界变化太快了,我们被淘汰也就是眨眼的事。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就想着找个快活点的地方过点安生日子。

这几年的分红你挣了不少吧?

等买了房子之后应该有些剩余,养老的钱该是够了。

没想着给孩子留点?

留的不多,大概刚够上学!

以后的事我们哪能想这么多,人一无聊的时候内心就容易变得脆弱

 阿饼怀里那只猫睡醒后回到了那个铺着一层呢绒毯子的棕色木盒,晚上的低语连绵不绝,伴随着后来的微鼾。天刚刚放亮时我回到了出版社的隔间,进门时那扇窗户依然紧闭,他来到出版社后很少和我们讲话,常常在人前表现的木讷且羞涩,我猜想,或许等到有一天那扇窗户在白天敞开的时候他会和我聊起他正在书写着的故事,聊起那一个人的人生。

  街角路灯下的车流渐稀时我才能去到咖啡店喝杯咖啡配着一个面包,那女人晚上八点多时在店里取走面包后便会坐进咖啡店,她从不和我交谈,但有时抬头也会朝我瞥上几眼,

                        这人好像来这坐已经很久了,活到我们这岁数也看清了,这男女之间的事啊,久了也就说不清楚了。

                        他可能说会道着呢!倾彤说着把脸朝向我后又转而继续做事。

                        说话还不是因为对事情无能无力嘛!

                        有时候男人会说话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女人说着嘴角两边向下稍弯了些,稍显雍容的两腮向着下巴耷拉了一小块。

                         房子在哪啊?这年头结婚可是不能没有房子的。

                         正准备在什么地方找个安静点的住所。

                         市区的房子是贵了点,住的偏了有时也是有些不方便。

                         他可比我有钱多了。过了一会倾彤接话道。

                         你呀,可得小心点过日子,女人想要过得好点,可就得面子上乖巧,里子里精明。

  倾彤看着我笑了笑,不久后那女人走上了楼道。回到出版社时还不算太晚,那盏灯依然亮着,阿饼依着那天谈到的话题给我介绍了律师,电话里我们也聊起了房子的事情。往后几天坐在隔间里的我开始回忆起那时以前的过往,找寻整个脑海中的情感记忆时,我忽然发现曾经许多人留存在我记忆里的是一种感觉,曾经爱的最刻骨铭心的经历像是一个印痕留存在了心中,我无法抹去却也无法挽回,那不再像是青春期尾端那种情之所至下强烈的渴望下断断续续的抽搐感,相反是以一种相对随意的释然在心中弥散开来,那时对于倾彤的感受在当时我不知道是否是爱上了她,或许只是因为我对当时人生或者说对于我自己年龄的危机感,只是忽然在心里想到她时原先心里一直略带紧绷却又犹如丝带般轻盈的固执感开始变成一种可以有处安放的踏实和心安理得,那天晚上我开始在脑海中规划起关于我或者说关于我们的未来,晚上我拨通了倾彤的电话,不知道是深夜几点,只是那晚的月亮刚好被镶在了隔板顶上一小块透明玻璃窗里,再次见面的一个晚上我触到了她身上最寒冷的地方,我暗自欣喜的想用自己的炽热去烘托,却不知道她身上最寒冷的地方远在他乡,但当时尝到爱情火苗的人们心里慢慢扬起着自觉短暂的炽热,当一个人内心的梦被世俗里的时间所延伸,短暂的欢愉便会迅速占据整个世界,在依次的欢喜和失落中变得冷淡,很久以前的时候,我以为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必定是因为彼此之间爱的不够深,后来我才明白,彼此之间爱的极深的两个人或许也难以长久的走在一起,当两个人的爱深入到了一种程度,便会在两个人各自的爱情中各自生出一朵卑微的花朵,如果这朵花得不到及时的浇灌,花瓣便会慢慢变得褪色,人间万事万物的规律有时就像是一朵花的轮回,我们的人生总是在其中反复,并且乐在其中、不知疲倦、浑然不觉。

  不久之后我们开始帮着准备婚礼,我们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仓促,仓促的不知是留在了人们心里还是眼里,有些人在我们的人生中匆匆带过,有些话,在人生中的某一个瞬间明白时只能装作全然不知,恍然发觉时,从前许多的一笔带过慢慢成为生活中的惊喜,婚礼那天也是在一个草坪边上,鲜花素雅简单、绿地湖面相伴,正午春光映照在湖面上的波澜闪藏在两个牵着手朝它走来的双目里,环扣成团的两只手从一条略带荒芜的小径慢慢显现,两个人过往的所有在那一刻划分界限,往后余生、道阻且长、天光碎散、梦游彼方。

  婚礼结束前我接到一个电话,她因为工作的原因而不能来到现场,婚礼结束后的宴会上我朝方宁走去,怎么样?婚礼可还满意?

                      确实,感觉和从前变得不太一样

                      什么感觉?

                      不再弥漫着固执,而是一种突如其

来的坦然。

                      人生变化多端

                      人生总是有许多来不及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祝福你

                      你也一样

  两年后的寒冬刚过,我们住进了在我中学时代每每经过便承载着我诸多憧憬的地方,所谓回忆,总是在一个相似的场景勾起某些意想不到却又无比相似的情感,给人在一个相似的场景下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我知道,我明白这个道理,那时的我深深地明白。那一排棕红色砖墙砌就的房子间相互紧挨着,像是一个个相互紧挨着的生命,生命的长河中,一个个细小的尘埃相互依偎,变成沙、变成土,从上面支撑起可供人赏识的花木,这个只看结果的世界下,承载着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沙土,有些事只能藏在一些人的心底,我知道在我人生的沙地上有过一朵花,我以为那朵花不曾打动我,许多年前,我只觉得这世界太大,后来我只觉得它太小,小到不足以承载我不愿一世的人生。

  把家安在倾彤长大且熟悉的地方是她的意愿,也是我多年前的一个念想,房子后来的杂物间里围空出一块地方放置了一个看电影的小型仪器,平常无事做时我便会进入其中,倾彤常常喜欢养花,她喜欢的白色玫瑰和我记忆中的十分相似,天气稍好时的近午她便常会在门外的一小块花圃边拿着一把顺手的小剪刀在植株上裁裁剪剪,倾彤的婶婶那时常来家中帮忙料理事务,我有时和倾彤提出异议但又总是被倾彤的言语所阻挠,我知道,那是一种尴尬的难堪,倾彤与我早已深陷其中,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焕然大悟,原来每个人都在一种难以言说的难堪相对中所裹挟,很多年以前我所渴望的纯粹在那一刻化为泡影,或许在很多年前它便已经开始积累,但我们深陷其中,浑然不知却相互裹挟。我一直有一个习惯,只要是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总是会想去买一个冰淇淋。很多年以前,我的父亲常常带我去吃冰淇淋,我那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喜欢的冰淇淋是巧克力味的,那种味道留存到今天只剩下了一种感觉,回想起那段岁月,是在离我家有些距离的一个转角。蓝白竖格条纹的遮阳篷布被两支白色的直杆撑起来为我记忆中的冰淇淋店铺遮风挡雨,漂亮的遮阳布帘下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两把凳子,因为光顾这家店铺的顾客大多都是店铺附近那些手脚不知轻重的顽皮孩子们,刷着黄漆的小木凳常常被他们骑在上面摆动的面目全非,但是那时候我们从别人眼睛里看到的世界是和我们一样的,那时候冰淇淋店铺的老板是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她常常站在一扇同样刷着彩色喷漆的护栏窗口后温切地看着我们,我常常在夏天炎热的午后跑到冰淇淋店里买一个冰淇淋,冰淇淋店的阿姨总是会对我叮嘱再三,小心走路,别摔着,快点吃,别等它融化了,慢点吃,吃的太快容易呛着,她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总是藏着一朵桃花,有一次我兴冲冲的拿着冰淇淋跑到父亲身边时漫不经心的傻笑,父亲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害羞的把心里话告诉了他:那个阿姨把冰激凌递给我的时候看着我笑了。我的父亲面带微笑的看着我,说以后我可以常去那家店里买东西,站在路边的父亲朝着冰激凌店里的阿姨示意微笑,几个我平常熟悉的玩伴蹲倚在桌子旁朝我们傻笑,然后我们背对着冰激凌店走向了另一个街道,上学后的日子里我依然十分欢快,那里有我很多说得上话的朋友,我们聊着喜欢的玩具,我们用我们的稚气对抗着整个世界,但我们觉得那就是整个世界,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有时注意到很久以前去过的那家冰激凌店,我发现那家冰激凌店原来是在中午十二点开始营业的。当我意识到冰激凌店正在从我身旁一次次的错开时,我才发现,人生是一条直线,自己走在一条不知道尽头的直线上,你以为经历的所有不过是一次次与世界错开后残留的痕迹,对于这个世界,我们从来都只是身处其中的旁观者,荒芜和热闹在所有人的周围逐渐消逝殆尽,人们从开始的惊诧和茫然在意识到自己看到所谓真相后在身处其中的荒芜和繁华中渴求置身事外的归宿,我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午后老者和我说过的话,我才意识到人性中的简单导致了纯粹的善变和嬗变的结果,那是我第一次深深感知到仿佛处在过去尽头上的可悲。

生活中短暂的欢愉使得我和倾彤逐渐成为一个意识上的整体,彼此独立却又在情感上互相牵连,我们相互之间惺惺相惜,像是两个彼此抱团取暖的孩子,我们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渴望一堵人墙在内心深处矗立,我深深的了解她内心深处所怀有的真切和暗淡,我曾经很想去扯开这道围墙,可是我知道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一段被粉饰过的路面,人生中也总有一段旅程让人无法回头观望,幸运的人能把它抛在身后,还有些人把它抛在了人生的末端,那又是一个人的另一段人生。

  倾彤从很多年前开始便怀揣着一个执念,对于病症稳固之下的另一段人生的开始,执念中无数曾欢欣鼓舞的夜晚以一丝淡淡的寂寥和悲哀收尾,每天晚饭后的同一个时刻她常会坐在同一把棕褐色橡木椅上观看着咖啡馆橱窗外街道上的来来往往,褪去人和人之间躁动后的平静掩盖着一抹稍纵即逝间柔软的灵魂,无数个夜晚从出版社归来时的短暂欢愉被一种夜色的暗淡忽然裹紧,忽然怔住的脚步在一条灰暗的巷口看向同一块灰暗的路面尽头,一个人回头张望后便陷入了无尽的灯火深处,直到有一天我们接到了一个来自远处的哀嚎,在我们的新婚度过了一段漫长记忆后的一个午后,阿饼的父亲在一片热闹的寂静背后消失,自那以后阿饼便回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地方,漫长的寂静因为一段短暂的欢愉而重获新生,阿饼最终拾起了无数次在他内心陷入深深寂寥过后所涌起的平淡之处,在我记忆中湖畔边的场景藏着他和他的妻子,许多年后的他同样带着一股深深地寂寥走入了他未知的旅程,那时的他有两个孩子,当我再次见到那个曾经我只见过几次的稚嫩面孔时,他已经开始演化着他父辈身上的一切,一切不为人知的经历重复着相同的开始,当我再次见到他时我脑海中的那片海在一抹平静下不停翻涌

在漫长深夜中的其中一个,倾彤搂着我的臂膀向我讲述了在她生命中一段难以忘却的回忆,在她的内心褪去孩童般思想的稚嫩之前,曾经拥有过一段延至海下的记忆,一整段漫长的过去最终在内心深处一块柔软的地方化成了一层薄膜,一个如孩童般真挚的内心触发了她青春燕尔所有美好幻想,在这一美好幻想的时段尚未消亡之前,彼此内心的拘谨和试探使得两颗心的距离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来自遥远父辈的教导,所有周边人传达给两颗真挚内心的指引使其忽远忽近,厌倦了命运安排的两颗心最终在所谓爱情的洪流中疲于奔命,在一次次的轮回中直至消耗殆尽,在一场带着残缺的路面度过丰满的一生,那时雄厚的臂膀下透过一滴裹着过往的雨滴,温暖的噤透着一个人的心底。

在此之前的内心上裹覆着一段美好的岁月,我们身处其中,纵情的欢享着沿途中眼前的风景,等待着被一只曾经或缺的蜂蝶扰乱行程。在我关于新婚伊始的记忆中,每个周末的晚饭后,我们便相伴着走入同一条环绕着城中心河畔的路沿,这个世间的美好停留在人一生的心河里,它永远停留,跟随着我们行走,当我们走到一排灯盏下的木栈椅时,倾彤常会相随着我坐下,那时候的我们背对着身后流淌的时间,在彼此相互静默的声息中寻找某种不可言说的共鸣,走走停停间我们讲述着一天中的欢欣鼓舞和许多白天不曾言说的情绪和思虑,我在出版社时光里

匆匆流过间总共换了三次办公的隔间,当我在第二个隔间里亮起我晚上常常预备的橙黄灯盏时,我便不再见起曾经那段和我一次次浑然不觉错过的身影,第二个隔间伊始,从隔间外可以看到玻璃壁板隔间里模糊的身影和晚间时而亮起的橙黄色炽影,那段故事大概是这样开始的,当我在第一个隔板开灯垂案时,我听见一个步履轻盈的声音从楼道传来,声音不断的靠近间夹带着让人心生欢喜且不由得展开联想的轻声喘息和故作矜持却又不时夹带而出的兴奋,一个身影在一片暗淡的走廊间从我眼前的隔板上经过,曾经熟悉的窗闸关闭时的沉闷声顷刻间在人的心中发出一阵欢欣的清鸣,炽黄灯火的消陨在我的心中燃起了另一个盛夏,转瞬即逝的盛夏,绚丽多彩的盛夏,黯然神伤的盛夏,人生中一个个跌宕起伏而又无比短暂的盛夏在我们人生的思绪里接连飘荡。倾彤关于曾经回忆中的美好过往在这样一个晚间的倾吐下被全然勾起,她在我的臂弯下兴致勃勃的看着我,等待着我倾吐下美好的延续,那时的我们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境地之下,他渴望着我内心的倾吐给略带乏味的身心带来片刻的欢愉,这样的夜晚在每个礼拜的末尾三天,我印象中在出版社全然身心的青年几乎片刻不停的忙着书写自己人生中曾给他带来片刻欢愉和哀伤的心绪,那时隔板上让人浮想联翩的身影忙着帮他拾起曾经那一段段让青年对未来浮想联翩的过往,那段时间我的等待自始至终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另一年的盛夏,他书写的人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人生篇章,夹带着无数的笑与泪,鲜花和哀鸣的过往使他去到了一个更加繁盛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过往把他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许多年后我们在一个不算繁华的地方见面,那时的他和此刻的过往发生着莫大的变化。

那时的阿饼在离我家不远处的一个僻静街边置办了一家酒屋,酒屋处在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式住宅小区的临近转角口,平常来往人不多,街边总是停驻着那些未在小区内部停车位置办车位的住户车辆,那家店从晚饭后营业直到凌晨,酒屋暗影色调的装潢内贴就着许多阿饼曾经记录的人生片段,每当我晚上开车在那条被橙黄色路盏微微熏染的车道上行进时,我总是很难下起决心开启车灯去打破暗夜给那片道路制造的宁静,在倾彤下车门迎向阿饼新婚妻子满怀热情的目光时,我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滑离意识里本应该的主体对象,那扇黄熏木式样的格子门窗后一张张间歇分布的照片中所包含的过往片段往往只有当事人本身最发清楚,倾彤的调酒技术已经得到了小磊的真门传递,小磊在我和倾彤结婚的第二年后便带着那个在我的记忆中眼眸里满是纯真的新婚妻子去了他们第一次度蜜月的地方,我和倾彤记忆中湖畔婚礼的圆满完成后小磊便开始忙活着盘出店铺的打算,年轻时的我似乎对一切都怀着莫大的同理心,在那时的我似乎觉得自己能够明白小磊和倾彤的打算,但过往的以后,我开始慢慢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自我怀疑,我开始慢慢发现有时候人的一句话在人不同的时段下都能有不同的认识和理解,每年春天的时候小磊和那位在我印象中留下美好景象的姑娘会从他们长期居住的地方回来和我们团聚,因为那个地方的冬天比较漫长,加上人烟聚集的零散,他们常常会在那种时候想起过往深处地方的美景,每当那个时候阿饼的居酒屋便会在店门旁的人行过道边支起一个长条形的炭烤架,我们则充当小磊过往最忠诚的信徒,在一片淡迹的炊烟里我们不知不觉间填充着人与人之间不为人知的过往,当我在一个时候回忆起自己人生历程中许多扣人心弦或是让人陷入深深的怀疑和绝望的时段时,在我内心平静的舒缓里常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悲悯,我一生中经历的许许多多的人中,却没有人能抚平我内心中的这种悲悯,你很难想象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有一个人能成为你面对繁杂生活平静的理由,但那个人却无法给你一个理由去让你平静,人生中充斥着的无数猜疑和感动维持着一个人平静的面孔,或许在我内心中持续了很久的感受便是由此得以持久,在我人生的一大半时光里,有许多人生的片段是和阿饼的人生相互交错的,我们的人生在一片安静祥和的表象中流走,来来往往的人也就成了我们人生的表象,但在这片踊跃的人潮里每个个体心中总有些东西会一直滞留在一个地方,无法被所谓的浪潮抹去。在我们住处街道不远处的一个巷口往里走便是一个偌大且其早晚充斥着嘈杂和热闹的菜市场,每天清晨醒来洗漱之后的时光倾彤便要去那里挑选当天上市的瓜果蔬菜,她和我的习惯恰好相似,或许是我年轻的时候习惯了独自生活的缘故,我常常买菜时只想着今天而非明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饭量变得很小,对食物的要求也不再思虑再三,常常在外吃饭见到别人在饭店胡吃海塞时我虽会时常感到一种莫名的羡慕和幸福,但我的胃也常常在那个时候涌现出想要呕吐的欲望,当我和倾彤在早市的嘈杂声中安静细致的挑选我们一天所需的为数不多的食材时,菜摊的铺主常会因为我们所需的分量太少而不知道如何去收取菜价,尤其是对于每天所需的一些葱姜小料,我们常去的那家铺主常会略带心烦的对其忽略不计,而我和倾彤则常常因为这些极细微且或许并不经意间的善意在那样的场景下用一种直愣愣的逃避眼光显露出内心深处宽慰之余的尴尬面容,很久以前住在市区的一个常来往的亲戚在一家近郊的村镇留存着一小块废弃了有些年头的菜地,在他们手脚还能够自主活动之前的一段时光里他们有时会在曾经那块菜地耕作时邀我前去拿些他们自己灌泼的新鲜土菜,那些菜叶在尚未冲洗烹饪之前我几乎从未闻见过让我有时稍感不适的土腥味,在把荒废菜地上的杂草灌连根翻除后,我们在一个夏天午睡后的时段带着需要被播种的菜种填入被翻好的土层中,因为所需要的化肥用料,我在家里厕所里的塑料小桶上摆放着一个被经过裁剪的类似漏斗的塑料倒口,令我难以置信的是我在那时并未感觉到丝毫的难以为情和内心在许多曾经的场景下不禁翻涌而出的不适感,不管塑料桶是否已经被装满,我们在每个礼拜六午睡后的时段便会在相似的时间在菜地前的小石阶上看着在我们空闲时间里精心培育的菜苗,人生很多的意想不到降临时都可能随时打破一个人一生经历中的认知,至少在那以前,我从未想过在我人生中有那么一天我会变得如此珍重于自己的尿液,当我回忆起这段生活时的感觉就像是在听一首及其舒缓的欧洲古典乐,平常我们身处其中,但当某一天我们忽然之间在一个类似的场景和气息之下的情景时,我却忽然发现自己内心中为此填补的巨大空间,我和倾彤的生活习性略带相似,在我年轻时脑海中自以为深感幸福的情景是在一个极其繁闹的都市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平静,但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在我内心深处潜藏着的真正幸福是在一片平静生活下的些许热闹,年轻时候的人们也许太过于自以为是,常常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去看待生活,殊不知这一切的幸福都在其身临其境中,但那时的我们往往难以察觉,因为那还不足以成为我们心中的伤感,在那往后一年的开端,当时周边的环境中陷入一种沉寂下的怅然若失,那和我们回忆中的某些节点无比类似,平淡生活中的琐碎在某种程度上维持着我们对平淡生活继续的希望,那或许足以激起人们内心中某些深藏着却又无以表露的征服感,所谓的天灾人祸在一代代人生的历程中成为必然,人们的漠视和淡然成为了对抗其非常态化的有力武器,我记得那一年春天的时候,人们因为社会上传染病毒的侵染后果而避之不及,我们所在的城市在那时的感染情况并未影响我们基本生活的持续,随着病毒感染级度不断加深的持续,人们便开始自然而然的过上了独属于自家范围的大致生活,市镇上人员聚集的场所大都关闭营业,许多人为此陷入了人生事业的停滞期,倾彤的咖啡馆长期没有人来光顾生意,咖啡屋的一台小桌子上置放着我居家办公的电脑,狭小咖啡屋里开了一半的灯光尤其凸显角落里电脑屏幕照的人头脑昏沉的白炽光影,倾彤长久坐在几盏小炽灯下的长条木柜台的后面,从我所在的角落时而抬眼望去时,常觉得那时场景下的她像极了一个略带忧郁气息的庄园仆主,因为街道另一端的几家传统早餐铺聚集的缘故,在那之前的早上八九点常常会有几个固定的顾客来拿上一杯外带的热咖啡,从那时以来我就有了早醒的习惯,常常在定好的闹钟之前便自然而然的醒来,倾彤咖啡屋剩余的咖啡料和面包的各种边角料品便成了我长期以来保持的早餐式样,倾彤醒来时我们便相随着去往菜市场里挑选所需的菜品,因为怕病毒疫情随时的反复和席卷,我们常常在早上的菜市里预备着囤积一些可以长久放置在冰箱下层冷冻的肉类等不急于食用的材料,在那段时间里我开始在午睡的闲暇时间后在家里的厨房跟随着网上的相关视频研制着合我们口味的菜品,我们时常吃的不多,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不管是一年四季的哪一个时段,凉拌菜都会是我开始满心欢喜细细品味的菜样,在我失去一段在我记忆的感受中无以为表却占据我内心巨大位置的记忆后,我在冬天常常会在一壶温好的清酒旁放置着曾经那些让我习以为常的味道,当人生中一种习以为常的东西长久的失去之后便会转化成一种感受,我曾经尝试用接触外界的许多新鲜事物去使其得以转化,但刻意的消散反而会带来一种更深的落寞,在情感的反复和轮回中我们得以维持着人生中某一块平静浮层下的躁动和落寞,那段日子里一个喝着咖啡的早上,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阿饼打来的,电话接通后很久没有声音,那天晚上我和倾彤带着当天我们亲手烹制的小蛋糕去到了阿饼那栋湖畔旁经过修缮的老式楼房,一楼的橡木门户墙隘旁悬挂着两只明亮的小红灯笼,走进时的小四方桌边上支着一个没有插上蜡烛的一小块扇形蛋糕,是从那时另一张略带杂乱的长方桌上剩余的蛋糕裁取下来的一块,我们带来的蛋糕被移置在一个一进入便感觉到深深温暖的地方,阿饼怀孕的妻子正微微的坐靠在房间里使人的感官瞬间被温暖踏实深深包裹的床铺上,微柔的床前黄色炽灯和四周被打磨过棱角的古朴家具,在我们把端着的蛋糕置放到一个被橙黄色小熏灯影映角落的一张旧书桌上时,阿饼正在我们扭头间衔起那时他正在怀孕妻子从床背准备起身的身体,那时她那白织色柔衬下的小腹已经微微看出起伏,那个许多年后和我通话的孩子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面蕴藏着的许许多多难以言说的梦,后来在我很多个在寂寞后的沉寂里平静的挣扎时,那时阿饼和她那刚刚怀孕的妻子黄色炽火下眉眼间的温柔常常使我的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力量,但那个原本和我的人生有许多交集历程的孩子的一生,却是在我的脑海中度过,他在我记忆的世界里永远只是一个小孩,直到已经习以为常的印象忽然被一刹那的反差所暗涌,那段时间的疫情总是在反复中延续着,只有到城中心附近的街道上才可以看见比过往稍显稀疏的人流,因为咖啡馆位置比较偏僻,那段时间我们在上午照顾好那几个固定的住户之后便开始歇业,下午便一同前去阿饼那一起度过或许并没有许多波澜的防控时光,那次疫情延续时间很长,倾彤她们在那一个个午后忙着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准备手工织物的间隙里,我和阿饼常常开车在城区的街道上辗转往返,市区大学城里常常实行封闭管理,晚上路过时有时也从心里还念起过去的些许难以再次复刻的回忆,孩子的出生是在另一年春天尾端的梅雨时段,那时候的医院在人们的印象里并不像从前那样安全,直到近临产期一个月时阿饼他们才决定住进医院病房待产,住进待产房的第十一天下午听见了孩子的啼哭,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孩子安静的躺在了病房外的保温室里,说来奇怪,我们总是在一个矛盾的过程中去延续一段未知的旅程,在我的记忆中,真正的痛苦在很多时候并不是痛苦本身的延续,而恰恰是曾经短暂的美好,孩子出生后的一段时间里,阿饼家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很早之前在某个亲戚家托雇来的临时月嫂也渐渐变得没有下手展示事务的能力,当我偶尔在阿饼家试着挑逗那个满脸睡意的稚嫩脸庞时,我们常常被人用一种空气中漂浮的气息所深深暗示,在我一生的平淡生活中都未曾经历过许多大的变动,父母所剩不多的积蓄和倾注半生得来的安身之所保障了我们人生中大半时光的基本生活并不会遭受多么严峻的挑战,在人生前半段时光里的些许浮沉走过之后,一旦长久的陷入一种平淡的生活中后便没有过多的心念再去揭起曾经心中许多翻涌的思绪,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尝试着不再与外界发生过多的联系,而倾彤则出于某种曾经的残缺而不愿再与外界发生太多本该牵绊的联系,两颗外表冷漠的炽热灵魂时常在一起相互牵绊,互相给暖,在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深夜倾吐自己灵魂深处的暗淡和饥渴,那年的小磊被围困在他们常常居住的小镇里,那时候的人们都忌惮出行,但每隔几天,有时甚至一天要在手机上视频两三次,小磊在那里经营的小酒馆常常兼管着夜里的食宿,小磊每天上午在小镇的马路边骑行,那里是有湖的,围环着湖畔的马路上清晨弥散的露珠在地面渐渐消散,倾彤一个人坐在柜台后时,看着两个相隔异地画面的情感交织,我时常喜欢暗淡的气氛,做这一行文字工作的人大多喜欢那种狭小和略带昏暗的安全感,我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时间环境的布置,手机屏幕里另一方强烈的白织光影从柜台棕色橡木柜台上漫散的橙黄织火中映射在倾彤的面孔,在一片片间断的话语中,咖啡馆窗外雨幕后的寂静里似乎潜藏着某种记忆里的压抑和现实逐渐翻涌,我的内心忽然间被一丝深深的恐惧和伴随着脑袋中的所有泪腺在眼眶周围的神经中深深拥堵的紧迫感,那时候的日子是寂静无声的,因为在我很年轻时便已经开始尝试着从事文字创作的相关工作,所以对于那时候长久在一种所谓内心安全感的寂静无声里常常沉浸于居家工作后内心长久的舒缓和欢愉,工作之余的晚上我们常常相随着在平常晚间散步的环城河畔,那时正值春天的阴雨时段,一场密密麻麻的细雨常常在四五天里连绵不绝,住所的邻里在平日里便很少相互来往,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去往了地区内的小乡镇里寻求相对自由的活动路径,阿米那时被围困在省会的市中心,因为相关病毒确诊病例的接连出现,那些时段里省会城市的人员进出都要受到严格的检测和管控,那段时间我和方宁也有了些许联系,她依然留在了省会,在那大概一年半前她和那时的朋友注册了一家公司,虽说当时进出管控严格,但城市内部的城市职能依然在间断性的开展和休停中反复,我已经忘了是在窗外接连多少天的阴雨之后,在一个窗外渗入滴滴雨声的夜晚,两个在床上相拥絮谈的人回忆起了曾经脑海中闲情无忧的生活过往,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便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往那个承载着我大半个青春时光的地方,回忆起年轻时的偏执和被拨开稚嫩的外壳前在所谓人情世故的束缚里的挣扎傲慢,那时候的我执迷于影像文字里略带虚幻的世界,我的内心被一种深深的渴望所笼罩,那时候的我给一个身处远处的朋友写过一封信,那是一个我很多年前认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人生千回百转,转不过岁月,拗不过时间,只向前,人生不过一瞬,回头,才是一生。我记得那句话我写在了一张当时热衷的复古原木色信纸上,那时我还很年轻,以为人生就是我们内心的世界,其实一个人的人生没有那么的精彩纷繁,而心里那些所谓的对错,也只有在漫长人生中的一些际遇里才能得以深深体会,那时候的城镇生活和城市里完全相反,不同环境下的束缚和紧绷在两处呈现的表象里有着较大的差异,在城市久居后重新回到城镇生活的内心中些许的差异感依然伴随着我,楼室半地下式停车场堆放废弃物的角落里存放着我刚参加工作之前买来使用过一段时间的永久牌公路车,因为长久在干燥环境中堆放的缘故在原来旧城区的一个单车修理铺里翻新修缮之后便也能自主的继续使用,我开着它慢慢晃过在记忆的尘埃中明亮的某一两个镜头的画面,那是陈旧的,但却在明亮的现实中发出暗淡且略带酸楚的微光,在那段时间的一个清晨,一张欣喜娇怪的脸上透露出我就要生为人父的消息,我满心欢喜的捧起那张含着弱泪的面孔,一时的激动忽然间怦然而发,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后内心欲望的冲动,当时的疫情在北边和沿海地区左右,连夜里挑选的许多关于孩子日后需要用的物品却被告知封控在产品的原储存地而不能预知守护的时间,当时的那阵欣喜过后我实在不能明白为何会做出如此的举动,反而能从内心真正理解和接受却是在很多年以后,过往许多种经历的过往到后来都会成为心中许多短暂的画面和弥漫于心间的触感,几天后我们开车返回市里,阿饼那时还处在育儿疗养期满脸柔意的妻子正坐靠在日后那个新生儿将在其上沉醉于无数欢欣后的停歇和无数消磨殆尽的青春时光,我们坐在其中,阿饼则在屋外忙着准备午饭时妻子需进行食补的汤料,或许是那段记忆处在的时间段比较特别,直到今天依然在我脑海中不停涌现,在那个无比清新和舒爽的夏日午后,两个身上怀揣着新生命象征的女伴正在那间孕育着新的人生历程的轮廓里娇馋欲滴,不时眨眨眼睛渴望得到我们的关注和期许,或许是她们看出了我们在场的尴尬心绪,不久后我们便被催促着出门找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待着,留下了刚刚检测出身孕的欢喜女人与生产不久后还处于内心舒爽交杂情境下母亲之间心灵的对碰,在厨房准备完产后晚饭的滋补汤料后出门已经是渐渐显出暮色,那时候阿饼的眼波里透出的温柔我只在我很年轻时的内心中捕捉到过,开车到街道时的一切都已经散发出夏夜街道独有的欢欣鼓舞,尽管和那时的很多地方相比来看像是一座在深夜中显露出颜色的孤岛,但身处其中我们便也无比珍惜,在沉闷的饭馆吃东西喝了点酒后心情顿时畅快许多,行走在人流中的街道上的归属感在心间不断刺激着神经里欲望的延伸,趁着微醺后的酒意我们去了那时候一家在市里开了有些年头的KTV,和年轻聚会时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在桌面上伴随着包厢里的音乐等待着酒意的消退,经过一扇扇间隔的半敞厢门的嘈杂声中我忽然注意到一扇门里透出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推开门后一个人的手在另一个人的臀腿上摩挲,一个人怀里的那个人声音随着屏幕里的灯光渐渐暗淡,她看着我,却又没有看见我,心中忽然翻涌的情感在门缝透出的亮光渐渐低沉的过程中渐渐低沉,过道的嘈杂瞬间被清扫一空,阿饼酒意渐渐消散后我们便回到了房里,两个暖意盎然的女人在一个灯光微鸣的房间里观看着脑海中日后会对孩子成长过程产生不可磨灭影响的动画节目,人在那时的心思和很小的时候相似,心中的沉闷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暖意间瞬间得到宽慰,但有些时候却又无比短暂,晚上我在一阵断断续续的诉诸中入睡,另一天离别的午后两个相互依偎的灵魂相约着一段时间后挑选童装的事宜,鉴于那时疫情反复的考虑我们在当天下午回到了县城,在县城的街道游逛时她总要在沿途的衣帽店里停留很久,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母总是在我成长过程中让我去学会承受各种各样的东西,以至于我在成长过程中常常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痛苦,在这样一种成长环境下成长的人大多会长久地陷入一种茫然中的洒脱,每个人终其一生寻找的东西大多都是在他成长过程中所缺失的,而在他们生命的延续中试图弥补,我在人生很早的时候就丢失了我后来觉得无比珍贵的东西,那东西几乎占据了我回忆的大半底色,人生中的美好总是短暂,焦燥和冷淡常常比人意想中的要漫长,但人回忆中时常涌现出的却又常是曾经美好的短暂,漫长的苦痛常常化为一种深埋于心底某处的一丝痛楚,我们时常惧怕强大,但最终能够真正让我们一蹶不振的却往往又是某处看似极其微小的触感,很多个夜晚,倾彤伏在我的半边身子上,用手挽着我的臂膀,在我耳边一遍遍的设想着孩子出生后的生活,粗略计算着大大小小可能要用到的各项开支,孩子以后的人生走向和他自己的人生规划,我们幻想着我们以后难以想象的世界,尽管它在许多年来依旧在不眠不休的成长中潮起潮落,我们料想着能够使他们的一切从我们人生中走过的颠簸中平缓行走,我们渴望着看到他们的幸福,尽管我们依然希望我们的臂膀能够在他们失落的泪滴下支撑起我们料想中的那片春天,疫情时段社会环境里的实体行业几乎停滞不前,或许是因为以前工作时间饮食的长期不规律,晚上稍微吃多一些便难以得到令人舒心的睡眠,出于健康的考虑,倾彤常常使早餐在不至于大动干戈的前提下尽量吃的营养,那段时间不便过多的出门,但闲来无事,晚上我们常常相挽着行走在几乎没有疫情隐患的城镇街道上,我时常用手轻轻抚抱着那略微有些鼓胀的小肚子,其实很多情景下一种生命诞生的真相通常是人用眼睛看不到的,只有曾经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浅浅的陷入片刻无声的沉默,随着小肚子越来越隆起,倾彤在日常生活的行动中渐渐感到疲乏,那时已经到了秋天,天气渐渐倾于凄冷,平日午间时分专供街道附近工程建设的平价自助饭馆里建筑工人的嘈杂喧闹转为了临近常客和中学生之间的低语轻笑,风卷起落叶三米长的时候我们转回了市里的住所,市区住所的疫情管控较为严苛,住所附近的人员流动和往日的情景也有着极大的差异,虽说父亲常年在市区生活,但很早以前我便失去了和市里那些亲戚交流的方式和心思,我难以理解自己对过往生活中在生命中出现过交际人的留恋和再度的向往,那时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方宁,但这种想法很快被息于平静,在我往后一段长久的凄清和寂寞中,我常常想到的并不是在我生命中有限记忆里带给我美好和温馨的画面,相反,常常是那些烂俗不堪、娇柔殆尽的荒原中一种随时被点燃和被消耗殆尽的篝火,美好使我们的生命得以长久的延续,而生命的痛苦恰恰又源于美好的短暂和美好的开始,我到后来才逐渐意识到,有很多东西在我很年轻的时候便已经知晓,但最后不了了之,直到用我本知短暂却又在漫长和短暂的交织中去把曾经内心的答案在物质世界中得到心灵的再一次趋同,但这一切总是发生在一大段美好与噩梦交织且并无延续的末尾,人们的脑海在一片孤独寂寞的荒原中燃起篝火,依据现状在脑海中把曾经的美好在记忆中一次次的消陨殆尽。返回市区不久之后便请来了之前在阿饼家照料的阿婆,早年间丈夫离世之后便把那细微的爱寄托在了照养生命延续的人生里,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是她生命的延伸,也是大半人生的写照,回到市区的生活忽然变得冷清,外地确诊病例输入检测的确诊,除了负责有时外出把冰箱柜填满之外,我总是坐在离倾彤卧椅不远处的客厅角落里审查着那时纷繁的投递文稿,她那时一天便要去很多次厕所,而这种事情她不喜欢让其他人护理,因为长久的缺少外出活动,她坐在卧椅上在各类电视频道之中切换和查看手机上相关的孕期和育儿的相关话题以及为新生命的到来做好准备,除了每天约定履行在房子周围慢慢踱步的事项之外,那时的她变得无比笨拙,略带臃泄的身材里常常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生宽慰的温柔,因为心底难以言说的顾虑,在晚间床铺上的相互拥偎间我常常试图和她聊起过去记忆中美好的画面,那时她常用手够紧我的臂膀,把头埋在侧身臂弯下的阴影处试图寻求安慰,记忆里那时的宽慰使我常常莫名的悲哀,那时的我身处其中,内心中的许多事情我们全然忘记,只满足于难以瞻前顾后的片刻欢愉,等到阿饼和她那已经大致恢复身形轮廓的妻子带着一些处于相同时段时便于使用的物件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的生活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我们在一楼卧室橱窗边的小木桌上喝着沏好的咖啡,倾彤则在一旁喝着中午剩下的药补鸡汤,保暖睡衣外套着之前在县城街道上挑选的大码外衣,有一件简单醇实的蓝色长衫她那时常常披罩在身上,胸口微耷的奶乳在蓝色的附着下凹陷,显露出裹腹凸起的圆轮,以往冬天的夜晚,我们也常常坐在这卧室的橱窗边,咖啡馆用料里剩余的咖啡豆常被她放在手摇碾磨器里碾成捎带颗粒的速溶粉末,用专门的咖啡杯具享受冬天深夜的寂静,那时雪花在窗外飘散,咖啡杯沿上的一小块水雾渐明渐稀,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便开始接触文字方面的工作,在无数个被寂寞笼罩的夜晚,我常常觉得自己今后不会持续从事与此相关的工作,年轻的时候我做事情常常急不可耐,想要什么就要马上去得到,但真的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完成一件事时又常常因此陷入自我怀疑和与时间的迂回中,但内心的某一种焦虑促使着我缓慢前行,那时候我常常偏头看向窗户,我并不在意窗外的风景,而只是看着映照在窗玻璃上的情景,喜欢上面映着的光斑和耳旁渐疏的声音,略显单调的记忆存储被不断填充的过往逐渐掩盖,直到最后沾沾自喜时才发现是欲盖弥彰,由此在一片沉寂中重新珍视着荒芜之上片刻的轻歌曼舞,记忆中无数个寒冬的夜晚,倾彤在那扇卧室的橱窗边用一支浅银色的咖啡勺缓慢的搅动着醇厚的深棕色流体,我总是害怕被打扰,而又总是在等待,等待着工作结束搂在怀里的片刻欢愉,而生命的真谛则就是用人生大半的荒芜去等待人生中片刻的柔光炫彩,在回忆里我们本可以幸免,但回忆存在的意义往往便是区别于现实,在那一个橱窗边的午后,我们三人围着倾彤柔和的突兀共享了一张合影,不久之后,身边的许多人便开始得知倾彤怀孕的消息,在曾经经历过此等事情的老一辈人的教导之下,倾彤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承担的重量,那时晚饭之后的一片闲暇时光常常能听到倾彤和我母亲生前姊妹的女儿通话的细碎声,她和我的年纪大不过一轮,是在我成长过程中接触比较多的一个亲戚的女儿,我部分成长过程和在县城当租客的迷茫生活期间和他再嫁后的两个孩子有过许多的生活上的接触,严格来说是我母亲那边派系的表姐,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嫁去了邻近的一个乡镇,在我年轻的时段有一阵把心底心思公之于众的阶段,我在上面公开了我许多我本知并不会长久延续的情绪,在我成长过程中尔有听到其名姓,成年后在县城逗留时段便也偶尔打过交道,其名字一直躺在手机社交软件的单名录里,很多年前我便开始把自己的手机设置成最简单的功能模式,在我的记忆中,我有过一段漫长的岁月,那段记忆里的我不敢接触音乐电影相关能够挑动我情绪的东西,内心的荒芜底下潜藏着一小株幼苗,你为不知道它何时会从土里钻出来而诚惶诚恐,慢慢等待着荒芜被株苗覆盖,一个人和一个人在一起时总会惦记起对方的过去,我们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东西是我们难以理解或难以进入的境地,在很早以前我便有过这种感觉,和倾彤乃至和之前几位的相处过程中我依然会有类似的考虑,虽然时常一闪而过却又时常会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很多年以前我便知晓,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是需要同伴的,于我,于倾彤,任何人都是这样,同一件事情,人们只能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和他们能够看到的,最后才是他们愿意去看到的,第三种人心的结果保证了一种客观世界的相对平衡,很可惜,在我一生的情感道路上,维持着我走下去的不是那人们记忆中或是幻想中短暂的欢愉,而恰恰是漫长的等待,记忆中短暂的欢愉常常带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这种情感的后坐力在一大片美满和幸福的回忆后突然袭来,在一次次被生活的平淡填满之后的一次次反复之中渐渐变成了生活本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我成年之后便发觉自己再难以适应周边的环境时便开始试着和周边的关系划分一种在界限之外依旧有一块不能经人踏入的境地,直到后来我发现那变成了一条宽窄且人烟稀少的道路,道路两旁便是内心生活之外的生活本身,因为我内心的种种缘故,倾彤担任起替我联系过往中不愿再次碰触的罕迹人烟,而人生的复杂则在于不管你选择哪一种结果,在它下一次结果诞生之前都会有一段在相互残缺中相互取舍和互相弥补的过程,在我的一生中,我始终遵循着一个法则,舍去内心中最好的,因为追逐一场在内心中本就在摇摆不定中注定的结局,就算是得到便也是一场遮掩,然后在坏的芸芸众生之上选择一个在内心中产生异样的选择,而试图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从此以后世界上便没有最好和最差的区分,连同自己,混杂在芸芸众生之中,以一种潜藏着悲观的平淡去看待在身边愿意亲近的人,一个极大幸运的人,能够遇到和自己有着相同痛感并在各自过往经历的抚慰中产生共鸣的人,在倾彤六个多月的时候,方宁来我家探望,我在那个上午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后只见着一个忽然有些陌生的女人,她还和我认识之前一样,穿着古艳而不妖媚,表情里透出一股耍着性子的韧度,进门之后便径直走向了倾彤正在发出声响的房间,身后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大一些的男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包,那男人表现出一丝差强人意的喜感,我随着他的身边将他带到客厅的沙发座上,泡了杯茶后开始和他谈起那时候的近况,得知他在省城开的一家国际航程的旅行社有了几年,断断续续又谈到如何与方宁相识,那时候厨房的小铝锅里剩着上一天夜里在炉灶上小火煨着的蔬菜肉汤,平时食量少的时候倾彤常常就想着在白米饭上浇上一勺融合了各种食料的胶汁,配着汤里被煨的软烂的小块梅花肉,后来一段时间的晚上我时常睡不踏实,又想着要做点什么缓解心情,便常常在晚上料理着熬煮这样一锅,半夜关火之后再去休息,那天我们就这样在客厅隔间后的一张小木桌上就着些碳酸饮料吃着一锅胶汁拌饭,那个午间倾彤在床上休息的空隙我们就着几个饭后在烤箱里刚刚烹制的小蛋糕,就着剩下的咖啡看着窗户外面,午后窗外的暮色稍显黯淡的时候他们就走了,那时的倾彤靠坐在沙发靠沿上,我用手环抱着她,她的人生就好像是年轻时候的我,一向不喜欢热闹,我以前总觉得人是要被迫去接受一些什么的,但有些东西无能为力,我们在晚间的时候便出去散散步,有时她随着我去到咖啡店开张,她坐在店里角落的炽灯下,却是更显露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柔和,那段时间的她显得无比沉着,常常看着窗外就是一个下午,不时与我的回应也充满着无声的哀软,我很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到底我们应该怎么去做才可以避免当下的不幸,有时候不顾一切的付出所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记忆中难以忘却的苦痛使我们常常想着能够怎样去趋利避害,怎样去无动于衷,常常使我们疲累的很多时候并不是物质的极度匮乏,而恰恰是意识的无处停摆,人的一生分为两个阶段,一段在外部世界寻找自己内心的影子,直到,在外部世界遇见美好之下的深深痛楚,于是,在沉默的影子下藏起了自己聒噪的灵魂,潜藏在一片喧嚣的外部世界中寻找着灵魂深处的痛楚和诉说,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在一段旅途中的某一个时段后在深深痛楚过后的平静,人一生的沉默分为两个阶段,一种是喧嚣的沉默,一种是喧嚣之后无声的沉默,在旅途中走到某一个节点才会明白,人生从来都没有最好和最坏,也没有内心深处永远的痛楚,所有记忆中深深地痛楚上大多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你挑开看清楚之后,又觉得它是如此的简单,大多数人或被迫或主动的选择了把若隐若现留在了心底,在内心深处看见自己对事物想看到和能看到的画面,人生之所以会后悔,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其实,一件东西的真相从来都只是揭开之后当下或是在所处过程中所深深感知过的一种感受,而这个世界,则是一种人心与人心,人心与外部世界相互妥协的结果,人生其实只是一个不断接受、不断前行的过程,有些人从一开始便知道了结尾,就如同每个人在旅途最开始的一段路便已经得知自己的旅途总有一天会陷入没落,我人生的旅途中,有一段旅程中见证过一个遥远的时代,那个时代的人们知道着这个世界最本质之上的生活本身,就如同我们都知道自己曾经是如此的善良和单纯一样,这个世界里的人终其一生在人性的本质和由此产生的欲望之间徘徊,其实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样,不过那个时代里的人在旅途很早开始便已经知道自己将会死亡,于是将生命的身躯站在了死亡之神的脚下,用尽旅途的大半去接受一个很多人看似显而易见的常识,很多人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后来,我在教一个小孩子做数学题的时候,她忽然问我为什么二加二等于四,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我们所有习以为常的习惯背后都潜藏着一段推索的过程,其实所谓一个人的旅途,也就是一个人在满是人群的单行道上不断前行、不断回头、不断接受。遇到倾彤之后,我常常在她的身上看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常常在其他人身上寻找一种所谓的安全感,那种感觉和所谓熟悉感十分相像,当你在回望人生的旅途中看过的风景和走过的路时,你会发现那些人你真正难以忘却的,最后都会化成心中的一种感觉,曾经不谙世事时的一时意气到最后也会觉得其实本该如此,人生的旅途本身没有太多意义,无非就是把一代代人曾经经历过的东西在一个个不同的场景再重新回味,在回味所谓酸甜苦辣的过程中或多或少的影响着周围的人,在相互的碰撞中得以品尝到深藏于美好中的深深地痛楚,旅途的风景因此而浮现出单一的本质,曾经触动心弦的某些记忆里的种种感受,最后就像人生中爱过的人,其实大多数人的一生都会对旅途中产生交错的人产生别样的情感,那些人在心中留下一抹抹留存过的感觉,有浓有淡,以不同的形式以存在、以消散,但正是这些心上或浓或淡的沉闷和刺痛提醒着你回忆的存在,有些人执著于过去,其实大多都是因为没有深深的去爱过一个人,也就没有体会过到底什么是爱和被爱,我自认为是一个及其善于表达内心情感也足够敏感的人,但有些感觉是用嘴巴表达不出的,说来惭愧,当你深深体会到这种感觉时,才会发现在有限的旅途中曾经错过的许许多多的美好,我见过一个时代,在我还并未经历的时候,我只觉得那带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和能量,但当我真正走过,当我再一次回望那段旅途中许许多多在当时难以诉说的节点时,我却在一种默然中陷入一种深深的悲悯,那个时代里的人,前半生跟随着自己的欲望渴望拥有一番作为后的不可一世,人生过半,才发觉人生的渺小,落败的人忽然意识到需要死死抓住后来人的旅程,渴望在另一个人一段稍显空白的人生旅程后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每个人都有生老病死,其实说到底,人生只是一个人在一群人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牵绊,人生本身没有太多意义,放眼望去,一个人一生的旅途,到最后,也只是一丝丝曾经轻易得到而后又遥不可及的念想,在这个念想上人们渴望、追逐、矛盾和被矛盾,人生中是有一些规律的,有能力的人,在行进的途中接受规律,走的坦荡,还有些人,在矛盾的其中不断矛盾,路途大半才发觉走的如此仓促,有些旅途可以回头,却无法往回走,一个人人生的尽头,有些时候并不是生命的终结,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简单到让你觉得可怕,但又是如此难以付解,你要问我爱到底是什么,在我人生有限的旅途中关于内心某处感受显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小片沙漠,上面带着一滴清泉,有人因为沙漠而后发现清泉,有人发现清泉而后喜欢整片沙漠,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个时候让你成长,在我有限的旅途中,我发现,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身处这场旅途中,有些人,你想爱,却又不想爱,有些话,你想说,却又,不想说,有些事,你想做,却又,不想做的时候,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你的这场旅途在那时就已经过了大半。只是很可惜,人生这场旅途中,有些东西,幸运的人,从一开始便幸运,不幸的人,从一开始便不幸。

倾彤从青春期开始便一直在服用一种抗精神类药物,其实一个人变成任何样子其实都有它的原因,这其中许许多多的事物许多人一生都不会为人所提起,或许是因为孩童时缺爱的缘故,在很早的时候她便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像许多普通人一样把未来想象的无比丰满的同时便也会突然意识到其实很多东西在一开始便已经有了限制,每个人人生的旅途都有着一定的局限性,有些我们走得出,有些我们只能够承担在无动于衷的表象底下拼尽全力最终落败的结果,记忆中的节点,停留在一个带着稍许暮色的日落时分,下午五点到达家里的门环,门开的间断里一个窈窕的手腕下一滩凝练的血渍在复古色地板上徘徊、婉转,一个坐在背窗沙发上的人忽然察觉着黄色炽光从身后轻抚、环抱、缠绵、若即若离、入睡,或许是那晚坐在房间里的人贪恋着夜晚月色带来的清凉而忘了开灯,所以,一个人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背影,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有时候觉得人生并没有那么的复杂,人生所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就像是一层层的窗户纸,没捅开有没捅开的复杂,捅开之后又会在捅开之后的矛盾到来之前的片刻欢愉后陷入同样的境地,行走在一场旅途中的某一个路段,你有时候可以在途中看到一些原本在某一个时段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演进的结果,但人生中总有那么一扇窗户纸是你后来不愿意去戳破的,有时候一个人走完一条路需要一些念想,也有人把它当成过往的存在。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坐在那张靠背沙发椅上,在一阵清冷的气氛中,一张似乎不带任何修饰的橡木床上摆放着几件在那之前不久还带有温度的衣物,有时候回想起那次的画面,总觉得那几件衣服单薄的就像是一个人断了半截的人生,几天之后我便乘着长途汽车走向了在记忆中带有某种熟悉感的故土,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会再次一个人走入这片曾经以为或许是心中终其一生的禁土,但内心一种空虚的迫使下显现出的渴望使我再一次的渴望回到记忆中熟悉的故土,那时看到的画面与我孩童时到青年时所看到的片段相差无几,那种翻天覆地的转折在那个记忆中的小城似乎得到了有意的舒缓以维持其已经趋于习惯的长久的宁静,一代又一代人陌生的面孔在一个个相似的场景下经历着曾经一代又一代人记忆中相似的场景,当我站在一处街道望向视线不远处街道和商贩住户的来来往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青春末尾所涌现出的某种怜悯,在我旅途的后半段,我遇上一个人,初次对他产生凝视时,是在网走海岸一个略带凄清的早晨,他偏头朝向我视线中的方向时,我忽然在那一刻被这种感觉所再次击中,或许是因为在某一方面我的内心太过保守,自始至终,我也很少在语言上过多的表露出内心的情感,人生中总有那么一场旅途,是除了你以外的世界所不曾知晓的,如果你能在外部世界的无数个相似的人和物中找到共鸣,或是刚好有人能从你身上的某些地方感受到一种心灵上异样的触感,那是你的幸运,不过你很多时候或许并未能够知晓,人群中太过聪明的人往往显得比较愚笨,因为它们必须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保持沉默,倒不是因为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只是当一个人真正感受过一段旅程中所带来的心灵触感时,在那时他们来不及多说,而只是维持着咽口呼吸的平复和平复着心口沉闷的痛楚,回到县城的第一个晚上时,一片清冷和寂静的平复下,人以一种出奇的清醒而舒缓的沉醉其中,现在想来,或许是平常所说的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或者说,只是一口油井被深掘之前短暂的清醒,

在那段日子里,清明节便被先前有过联系的亲友告知陪同祭祖,跟着一大群人在一个乡村的墓地旁走过一段时间后,跟在一个孩童时的表兄妹的身后去了吃饭的厅堂,几张桌子的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空气中旋绕着一阵阵喧笑和偶尔震破喧笑的几阵引吭,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在象征着大人的桌边,过往的经历中,青春期的拒绝融入到后来的避而不见,在我孩童时的早期,有时候,我会觉得电视机里的片段能够打动我,我也时常被其中所蕴含的感情挑逗的无法自已,等到后来经历时,才发现许多东西在我们孩童时便已经见识过了,只是对象和时段不同而已,越是到后面,越会发现,其实一个人所谓的一生,无非就是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直到人生的后半段,你会发现其实你早已经见过了自己的一生,在我人生后半段的路途中,我几乎衣食无忧,却又无法给孩子提供更多让她的一生无忧无虑的保障,很多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孩从小到大经历着自己成长过程中经历过的种种伤痛,却又,无能为力。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便已觉得自己已经无比的衰老,但一返回到现实生活中却又显得无比的呆拙,有时候你甚至会怀疑自己所思所想的真实性,人的一生并不是一个人的,它由许许多多他人的片段交错而成,在我看着长大的那个女孩遇到她人生旅途中极其重要的选择时,我在一个晚上便已经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一生中,经历过的东西都无比的短暂,在一个人漫长的旅途中,如果能明白一句话的意思,便可以免受许多在后来看去不必要的伤害:沉默,是一切的救赎。但在我漫长的旅途中遇到了那些即将经历的人,在我的心底,依然盼望着他们不要忘记了爱是一种本能的冲动,尽管我知道,这是人生最大的不幸,也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饭桌上的一颦一笑全然在我眉梢外匆匆略过,不久前的新闻上报道出公司长期虚假宣传和夹带的偷逃税务的事项,不少相关的人物被曝出逃往国外的行迹,在饭桌旁的一颦一笑间,一个以前表兄弟的孩子拿着手机到我面前问我,说出缘由后,在饭桌边一颦一笑间的交谈中,我拿起酒杯想要打破刚才的尴尬气氛,当一句话被提起就坠落到一半时,我才发现,那个人看着我,却又没有看见我,忽然间,忽然间我才回想起孩童时候的那些充斥着柔情的画面,我才忽然间意识到,原来在我年轻时所料想的一切在过去看来过于偏激甚至间带着深深罪恶感的想法是多么的合情合理,当一个人的内心中忽然闪过这一念头时,便会忽然知晓一些内心隐秘的角落,原来人生之所以漫长,是源于它原本无比的短暂,不久之后,办公的楼层因抵押罚款而出售,当我在县里一家偏远民宿的二楼眺望着远处的山峦时,电话里的消息已经告知我房子需要被挂上法院的法拍房,大约两年之后的一个下午,那个下午和在民宿接到电话时的午后相似,鼻缘和腔口被一种潮湿和清凉所氤氲,住在那里有一种清爽的感觉,和这场旅途中转场的许多旅途一样,久而久之,你只是会发现是一群相似的人在不同的大环境下所呈现出的不一样的心理层面而已,人生中许许多多心灵的短暂欢愉大多源于自己心灵的某种期盼,在一种无聊、期盼又无聊的心灵循环中,大多数人的幸运是某种旅途中的牵绊,很难想象,这世界上几十亿个行尸走肉,相互之间没有牵绊会是怎样的境况,许多年前那里一个拍电影的把这种感觉叫做牵绊,当我还被束缚在县城时,人们把它叫做念想,后来我才发现,人生是依靠着这些东西才能真正意识到存活的价值,那时候,一个人常在一间海边一对夫妇的餐饮店看着橱窗外的海岸,一杯加冰块的啤酒和一个淋满黄油的肉堡,我只知道,一个平常人,在失去了某种内心的牵绊后,需要一些刺激去填充意识里被挤满了的虚无,在那里,我和一个人讲过一个故事,那是一个人旅途里最开始的一段路,可惜直到后来,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人的一生。

从县城赶回到市里已经被挂上拍卖的房子里时,那里的一切平静如常,在一阵片刻的平静中,最终也在一种害怕于深陷其中的恐惧感中逃离,疫情的影响下,许多国家放低了移民和外来务工的准限,拨通了以往报社里一个老上级的电话之后,他给了我一个联系日本报刊的电话,并同意给我写一封推荐信,许多天后,坐在出版社隔间里的一张硬板床上时,我接到一个来自大阪的电话,电话里的人同意提供给我一个前往工作的就职签证,每当在出版社隔间里意识到心情在慢慢接近枯萎时,便会不自觉地走到外面的街道,然后往回走,最终把车子停到房子栅栏外围的路沿边上,在车里坐了一会之后,便会再次陷入平静,在曾经在县城的一段过往中,我依然在一个街巷的地下电影院看着点播的电影,电影院通常只在学生放假时才会有不错的生意,去的第三天时老板娘忽然提到我的近况,可能她觉得一个身着正装而每天准时去到一个地下室收看电影的人而好奇其中的某些原因和目的性,看着她在一个狭小的电影室里忙碌后准备离开的身影时,我忽然想告诉她,一个人的人生,或者说,一群人的过往,一个人的人生,可是,我没有,在门外光线消失前的片刻迟疑间,那道迟缓的光线在一个露出些许笑意的眉眼间消失,很多年以后,在一个被一种内心深处的某种难以压抑又一时难以释放其中酸楚的早晨,我很想告诉那个正处在和自己人生旅途中相似的情景,我很想告诉她,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真正了解自己的程度,无关美丑、性别和阶层、环境。可是,我没有。把前天晚上剩下的炖菜热好后我拿着一个放了本书的便当盒去往了旅途中一个人的恬静境地,在很多年前,我便对这些所谓的文化失去了内心最原始的需求感,甚至在内心弥漫着些许排斥,每当那种时候,我便常常去往那里,那里的一部部无声电影常常使我惭愧的难以自己,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你可能会意识到,其实人生有时候只需要明白一些最简单的东西便可以过得很好,有些简单的东西,你经历过之后才会真正对其产生触感,对于这种时候,你忽然觉得用于自己内心中的词语往往难以真正的传达出来,或许又觉得太过肤浅,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片土地上的人群在一片无声的喧嚣中静静流淌。

打算在北上乘着游轮东渡的念头在脑海转悠了许久,从过往许许多多的情感错失中,我逐渐意识到,离开一个已经成为习惯的事物时,如果恰巧有一个接替物时或许会轻松许多,我乘着那年上午的高速铁路去往了北边的一个沿海城市,那里的海鲜,晚上彩灯映照下的水桥常常使我想到初中课本里威尼斯夜景的插图,人是靠对未知的向往活着的,或者说是欲望,被它牵连起来的人和事构成了许多终觉乏味的一生,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常常以一种局外人的视角去看待许多事情,而尽量避免身处其中,常常,我会觉得在我身处的事情时是在虚度着原本遥遥无期的年华,就像一只羽色光辉的鹰,用一双锐利的黑眼俯视着一切的来来往往,落地时却也是为了饥渴和睡眠,在一串胶卷不停倒带的末尾,我站在一个弥漫着烧烤杂料的味道中迟疑,那晚街边的宵夜摊刚刚开始,伴随着一阵平静下腹内被深深挖掘的缺失感,桌上呈现出一盘盐水花生和一把浸着油花的肉串,不久后忽然想起记忆中弥漫着清爽的凉油拌菜,豆皮、花生、黄瓜丝,种种味道交合在一起,两杯啤酒下肚后,忽然间内心陷入无所适从的寂静,一个电话被拨通,很久以前出版社的那个写小说的孩子就常年会待在那里,很多年前我也曾经梦想着待在那样一个地方,那里物价平平,最重要的是由于气候和那时候经济结构的影响下,房子价格很低,几乎在南方普通岗位上工作过几年之后便可以在那里提上一套不错的房子,但那里没什么能满足大多年轻时渴望改变世界的青年才干,去养老冬天又太冷,不到迫不得已人们大多不愿给冬天的凄冷继续添上哀乐,而且经济较为贫瘠的地方一般解决问题需要依靠的人情关系比较多,但这一切恰恰又适合他那种人待着,不爱交际,又时常渴望嘈杂热闹,他原本就有些积蓄,而且那种地方街角巷尾的地方不在少数,只要对人生没太多向上的需求,或者说足够放得下心中早已油然而生的高尚情操,那种东西寻找寄托的方式也可以有把脑海中的东西梦想成真的可能,跟他再一次通话是在再次去往日本的游轮上,我后来还是没能见到他,或者说第一通电话还没打完我就后悔了,电话末尾我告诉他是另一天一早的飞机,那时已经很晚,所以相见也就不了了之,蔚蓝色的海面上时常有海鸥掠过,天气稍显晴朗时船沿的甲板上停留过几只,我总觉得那像是一幅平面画作,眼前和脑海形成一个强烈的对照,在心里化成一股强烈的感知,双人舱室映照着远处海面和天空的缩影,下床的一个男人常靠坐在那冲食着方便面,那个男人被许久不曾联系的一个亲戚介绍到北海道的一家渔场务工,我向来不知道如何在一片冷寂中把话题提起,所以我们没说什么话,只是后来随意搭腔时提起我可能会留在大阪一家报刊杂志做事时,他在一种类似机醒的情态下聊起了我们相互的联系方式,有时候我到甲板上去喂喂鱼,大多时候拿起一本那时段想要重温的书,不时抬眼看看舱口外面的风景,大多时间里,便是微眯着眼听着过道上来往窸窣的脚步声,偶尔有几句谈话,那时,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下船之后我便着急赶往了给我提供签证的报刊,下船时我似乎有些睡过头了,迷迷糊糊的迎接着堤岸上从侧面吹过来的冷风,我曾经以为的很多东西在这一刻仿佛从未拥有过,那时站在堤岸上的情景也是过去我脑海中从未真实设想过的情景,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我在一个湖堤边坐着的时候,无意之间拍到了几张我过去从未拍到过的照片,也就是随手一拍,拍出来的效果却意外和当时自己的感受相差无几,记忆中几次相同的感受在不同的情景下反复过几次之后才忽然意识到平静面孔下很多不为人知或者又不愿为人所知的感受,在人生的旅途中,人最怕在某一个时段忽然得到了心灵的悸动,那种悸动让人面如死灰,波澜不惊,和许多欣喜激动的面孔下空白澄澈的心灵截然不同,但有些人的一生就是要在这两个阶段蔓延,或早、或晚。墨灰色路面上间断的白色条纹,进入、离开,不到半小时的对话提醒着我,站在一个傍晚的街边白黄色路灯下,一个电话被拨通,在一个网上预定的酒店单人卧房里,弥漫在心底的几丝阵痛再次缓慢起伏,很早的时候起,我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遗忘,有些人清醒着记忆,有些人恍恍惚惚的在记忆中留存了很久,被一杯热水烫过手后,人通常会有两种反应,一是注意下次尽量避免,二是让痛感成为习惯,可惜,人生中能让一个东西拥有成为习惯的两种可能性的东西不多,且无论怎样选择,这是世界上都会拥有两种结果,比如,一只蝴蝶在一个枝头看上了一朵花蕊,离开后它也会知道一心一意,或者在一段间隔过后表象同样如此的结果。我向来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待不了太久,在静寂无声的嘈杂和灯红酒绿的寂静中陷入一种平静,在一排风俗店的街道口,一阵波涛暗涌的视线中旁若无人的徘徊了一个来回后,忽然浮现出记忆中悬浮在内心中某一丝的漫长,不久后回到了住所附近的烧鸟屋,在我的

青年时代,那时候我大概中学二年级的样子,我性欲膨胀,但内心依然弥散着难以言说或者又引以为傲的纯真,我记得在一个农贸市场通往另一条菜市场的小巷里,在几扇稍显陈旧的门檐下分别坐着几个身材雍容又渴望用浓妆掩盖稍许皱纹的面容,有时她们会吹口哨,被那个人显现出置之不理面貌忽视后,又会无比恶心的故意冲着地上吐一口口水,一个人甚至在经过时可以听见口水从嗓子眼吐出来之前,一个女人的舌头在满是唾液的口腔中随意搅动的声音,我记得那时候,巷子的门窗后时常传来激荡的呻吟,一个人在重复的几个来回中忍受着一天中白昼的弥漫,在报刊待的时日不长,好在和之前提供签证的那个报刊的领导关系还算不错,很多年以前,我们有过几次交往,他们负责国际民主的刊社一行人来到省城的大小贩卖市场寻访中国市井生活,来的五六个人里他是其中一个,而我也是报社当时接待的陪同,那个人对中国市井生活很感兴趣,但也总是以一种,哦?原来是这样的一种在我看来惺惺作态的面貌来看待很多事情,年轻时我常不喜欢说话,好在平常做事还算实诚,人也长得还算体面,碍于各种情面,那时候新上任的领导对我也时常算作忽略不计,那次走了两天的市井,走走停停,我们一起跟在后头,不时趁着那时候刚学的日语聊上几句话,但那时我还是没能留在报刊做事,我在熟悉了一些相关的事项后便离开了大阪,那人本想说碍着以前老社长的面子给我安排个住处,后来说起他家里在北海道的一处房产,不久后我便租住了进去,他和我讲到那里的一块菜地,离那房子不远,房子就在网走海岸的对街,是他一个兄弟以前的房子,房子街道不远处散布着各种和渔业相关的厂子和邻近几家卖鱼的店铺,每天早上显得昏暗的海岸边总有那么几只支明亮的黄白色炽光悬挂在被闷重环绕的天穹里,天气潮湿的时候更是显得如

此,我时常在房子二楼的隔间里写作,有时候在网络上发布发布当时的天气、美食,有时又借故卖弄一点从年轻开始积累起来的一点文学幽默,闲来无事又开始翻弄着记忆里的那些日本文学,有的时候期盼着和纯子的见面,或者相拥而眠的场景,其实人生中如果你以一种绝对的态势去做一件什么事情,是一定能够有些什么结果的,但有些时候人的选择太多,又觉得人生太短,其实都是人的欲望在起作用,在来时的船上时,我本想着算了,有些东西身处其中反而太过乏味,在船上的棉床上回忆起在海岸一整块大陆的过往时,忽然觉得无比的遥远,有些事情置身事外又反而变得无比的轻薄,潜沉在了内心海平面的一个不轻不重的地方直至时间的洗礼沉浮。一直到了海岸边的老房子时,或者说之前很多年,我便知道自己内心中有某处寄托是必须存留在这个地方的,或者说是属于——一种内心的渴望。房子的隔间显得低矮,只有

一楼一个类似会客厅显得比较空乏,不久之后我便把它买了下来,本来想着能在这个房子的某处隔间把它出租出去,想着房子里能有些生气,但后来又觉得太过麻烦而又不愿劳神费力,房子隔壁的一户人家,来之前我便已经知道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似乎有些遮遮掩掩的玩味,她好像有一个男人,我时常听到门口和二楼隔间窗户外的争吵声,长时间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有时会害怕在某一个瞬间陷入房里某种沉溺的寂静中,就像一处旋涡状的流沙一直吞噬着某处的空气,敞开半边窗户的时候,声音便时常在一个个夜晚,有时,是在深夜,当死寂在窗口解脱的时段,敞开半边的窗户透过了声音而略过了情景,当然,对这种声音下的情景我甚至不需要产生过多的联想,有时晚上肚子饿,我出门去周边的菜铺买几个土豆蘸酱油,我一般直接放在小锅里用清水煮熟,然后用叉子碾成泥,盛上一小碟生抽,有时候加一点芥末,在二楼的一个是非之地,出门时那个和服下摆露出黑色连裤袜的女人在一阵渐远的脚步声后大声斥责着某人,一个小女孩在一旁啜泣,那扇窗户外对着另一扇窗户,时常在晚饭过后上面的斜杆上会出现一个小女孩的内裤和短衫,那是在夏天,冬天则也是敞开半边,那种争吵的时候不是很多,但是断断续续,隔一段时间像是需要争吵一样,那扇窗外的世界在一阵阵喧嚣和平静之下流动的存在着,那个时候我正在负责一家国内的网络平台的稿件,闲暇时间用自己闲余下来的钱在金融的圈子里维持着保守的盈亏,在一个网络平台上,我又恢复了一个以前用来和倾彤记录生活的账号,因为有些人关注,所以过去有时候也能够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在网走的海岸边,时常能看见一个拿着黑色皮质单反的人慢慢悠悠的渴望记录下生活中或许残存的过往片段,那个小姑娘也时常跑到海岸边,那女孩还没到读书的年纪,平日里时常到海岸边游逛,吃午饭的时候有时会看到她妈妈从家里走出来寻视她的踪迹,有一次她静坐在海岸边上,头发稍长且捎带蓬松,海风一吹的时候她转过头看见了我拿着相机,连忙一脸娇羞的笑着转过头去收理头发,可惜那个时候我没有把它拍成一张照片,其实我对摄影方面的相关技术根本了解不到多少,我一向觉得这东西和文字、音乐差不多,只是一种用来表明情感的工具,对于我这种很多东西只是眼高手低的想着浅尝截止的人来说的话的确如此,从那以后,她就时常跟着我东跑跑西逛逛,后来一天晚上那女孩来我家送了一小碟寿司和生鱼片,从那以后我和她家便开始熟络了起来,我的食欲通常不高,但有时也想着能去一些能让人安心或者是新奇一点的店里拍点美食照片,我很早就意识到那小姑娘其实内心熟络的很,所以我有时会带着她去一些高档点的地方吃吃饭什么的,有时日本报刊那个有时有点装腔作势的家伙会发讯息给我,我有时候会在吃饭的地方拍点在店里吃饭的视频什么“没什么,只是吃不下饭”

“本来应该我上去的,只是店里怕没人不行”

“嗯,多亏有你”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女人便从楼上下来,倾彤上去抬眼询问,

“休息了?”

“是,多睡睡也好,安神”

“人年纪一大啊——就受罪”那个女人接着说完后用力紧抿着嘴巴不再说话。男人紧接着拿出自己放在盒子里的糕点放在她面前,放下时满脸笑意的看向倾彤,那女人道谢之后要了杯热咖啡,倾彤端上对她笑笑,

“晚上要是有事我叫小磊来帮忙”

那女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静静地喝着咖啡,晚上十点时我便走出门离开,那段时间阿饼常常回去老家的市里住着,见我还没置办住处便借故让我帮忙看家,他在离开省城的一

个下午把钥匙交给我,他家里前段时间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样子都显得无比青涩,另一天深夜我刚进家门时躺在一只深色木盒里的黄毛小狗朝我不停吠叫,关上房门后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另一天清晨我出门前在那对猫狗的盘子里盛放好它们各自的食物,中午又赶着回来换了一次,往后几天的晚上他们便常常推开我未曾栅锁的房门,小黄狗蜷绕在我的脚边摇晃着尾巴,猫则跃上悬在墙壁的书桌不停游走。

那些天连着下了几天雨,那个被出版社从远处拉来的青

年作家正在完成一本他心里一直想要完成的小说,他早上常常来的不按时,但出版社对他们这类人并未有什么准确的明文规定,他和我是在一个楼层做事,我们之间错杂的间隔着几十块工作台的玻璃挡板,我平常常在楼道入口处的一个小隔间里看书审稿,隔间外的玻璃橱窗白天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只有到了晚上,因为当时还未打算真正置办住处,我在工作的隔间里放了一张可以折叠的床架,当时是在夏天,晚上看书入迷时我便常常睡在里面,那时候的晚上我常常看见一张玻璃隔板后透出一团橙色的光影,那张隔板立在一扇窗户边上,映在搁板上的光团有时被纸张翻动时庞大的阴影覆盖,有时隔板上的人影偏过头去看着窗外,夜晚的人影消失前总会有另一个人的出现,人生有时就像看一场电影,那些不谙世事的人常把人生看成棋局,殊不知在一个人漫长的人生中所能看到的只是别人漫长人心的结果。灯影亮着的时候那扇窗总是开着的,灯影灭的时候却总是关闭,最上层透明横窗透进的光线刚好照在下楼的过道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两种人生在一个个深夜里擦身而过。

阿饼回来的那天晚上带回了许多市里的特产,裹着薄糖霜的手工小麻花有着两种口味,读书时我常吃,那时吃到便也别有一番滋味,小黄狗跑到阿饼脚边用头不住的在裤脚边磨蹭,猫则躺在睡毯上看着我们打哈欠,两个男人躺在客厅的两张沙发上睡了一晚,他的怀里躺着一条狗。

等我再次到达那间咖啡店时,我把车停在了正对店门的停车位上,窗外的咖啡店里一个男人和我曾经熟识的人正对坐着聊天,我看见那个人的背影和倾彤的脸庞相衬而过,我那时开始对抽烟有了兴趣,晚上熬夜时我常觉得烟要比咖啡使我更加清醒,车里排风口上的横屉口放着一盒抽过几支的烟,点上一支之后车里变得烟雾缭绕,窗口被我敞开了一道间隙,外面的风把烟雾移散到靠近那个背影的窗边,倾彤的脸不时虚晃而过,不久后常来拿菠萝包的女人进了店里,倾彤起身招待那个女人,那个背影忽然朝我回头,门外背光的暗处站着一个人影,她忽然探出头来不停把手朝店门里招去。倾彤转而走进柜台的门帘后面,从楼上下来的那个女人偏过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他们之间开始寒暄,菠萝包上桌后倾彤加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车顶暗黄色的灯光熄灭,他们三人开始走出店门,那时是晚上将近十一点半,倾彤和男人上了车,女人消失在了一个暗窄的楼道口,车子发动后转向驶入身后的车道,车顶灯光熏燃起时倾彤在那一排花草下的楼道口下车,男人紧随其后,摇下车窗听见小磊开门时的声音,车再次发动,阿饼那时正在家里等我。进入门后阿饼正开着电视瘫在客厅的沙发上,那只黄色的小毛狗伏在阿饼的身边眯着眼睛看着电视,那只猫则蜷缩在窝里眯缝着眼睛只是听。

回来了?

你干嘛呢?

我爸托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她干嘛的?

比我小几岁,在咱们市里一个政府机关上班

不错

你来看看

困了

进房间时阿饼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久之后我的电话被拨通:喂?些,不过留着些胡子,显得格外成熟,他很少和我们搭话,不过很会调酒,只是单子上列出的酒样式不多,当时天气很冷,我们喝的都是热咖啡,方宁有时会在一旁看着他调酒,他不太害羞,对我们表现的比较冷淡,倾彤常常责怪他不说话,他则常会做些甜点给我们吃,味道都是酸酸甜甜的,他说都是倾彤喜欢的口味,倾彤则说这些吃起来开胃,那家咖啡店晚上十一点关门,他们住的地方离那间咖啡厅开车十几分钟,我说那样确实方便,方宁跟倾彤他们说要不要来年春天去郊外来一次自驾游,那个男人说店里走不开,只能倾彤一个人去,他说的时候有些犹豫,但倾彤那天晚上就答应了,她说很早之前就已经计划着想出去透透气,那天晚上倾彤邀我们改天去她家看看,互留了电话之后我便和方宁开车回到了酒店,那晚街上人少了许多,坐在车里很安静。阿饼因为安排住处的事和我又有了许多联系,那时有几个晚上和他在深夜出去喝酒,和以前相比我们喝的都不是很多,但只要聚在一起,我们点几瓶啤酒点些烤串便待到半夜,他说我变得成熟了,我说可能是刚过三十的那个节点,以前他说话不是很喜欢长篇大论,但那时也变了许多,刚开始他立志要考研究生,不过后来不了了之,我知道他当时在酒吧驻唱,我常常跑到酒吧去喝两杯,本来那个老板对那家酒吧不抱太多的希望,想着到年纪大些了便把酒吧盘出去和老婆去外面看看世界,后来阿饼从家里拿了点钱便说和老板合伙经营那家酒吧,准备把酒吧规模扩大一些,生意慢慢红火之后就又想找些合伙人开几家分店,夜色变得越深阿饼就变得越伤感,我后来问他当时怎么想着要考研究生,其实他跟我说过,他家里想给他在他们市里安排份安稳些的工作,但阿饼那晚好像喝醉了,其实一共不过就几瓶啤酒,那个冬天好像无比的漫长,没有下雪,但是冷的出奇,方宁晚上躲在房间看电视和批阅接近刊登的报稿,白天我们工作之余便常常跑到租的那套新房子里看看装修的进展,她把原先的瓷片换成了暗黄色木质的地板,而且在地板下装起了地暖,说这样就算是冬天再冷也可以在家边看电视边躺在地板的毯子上休息,我工作完时便常常过了晚上九点,没事的时候便想着跑到倾彤的咖啡屋去喝点东西,有时候点杯长岛冰茶,我说喝了这么多次的酒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味道,那个男人说调酒的味道是根据客人的心情来定的,有时候浓一点,有时候味道浅一点,有时候又会加入一些其他的味道,酒的品种只有那么几种,但味道却能千变万化,这就是那间咖啡屋和其他喝酒的店不同的地方,从那时候起我觉得很喜欢那个男人,觉得倾彤和她在一起应该过得十分幸福,那天晚上倾彤事先邀我去了她家里,是一个看起来稍有年代感的小区,我和倾彤从小区门口走路到她家所在的楼栋,那时我才知道倾彤和他是租住在了那里,她家就住在一楼,借着小区道路旁的路灯刚好能够看见她家阳台上摆弄着的一排花草,开门进去之后的灯光明亮,房间不大但是规整干净,她给我泡了杯茶,我坐在餐桌边边喝茶边看着她收拾了会东西,相比她的落落大方反倒是我显得比较拘谨,坐下后我们没有聊起以前,她问我现在在做什么,我说在报社当记者和编辑,常常外出跑来跑去,累得不行还居无定所,我问她那间咖啡店开了多久,她说已经开了几年了,因为收入还不错所以过得还算自在,倾彤叫那个男人小磊,我说他好像年纪不大,她说他很会照顾人,不像当初的我一样只会让人照顾,后来我们也聊了许多,等我回到酒店刚好是十点整,一进房间便看见方宁穿着一套睡裙坐在床上,她说我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我没管那么多,起身去浴室泡了个澡便倒头就睡。

那年头私营报刊媒体已经每况愈下,大多已经全部完成转型,传统媒体人被分层筛选了大半,但是新媒体转型业务确实慢慢趋于平稳,我因为刚进入报社时事先拿到了记者证才得以在报社保留下来,那个冬天,白天闲暇时间我总是摆弄着放在阳台上的那盆秃花,方宁则是依旧很忙,报社在市里和事业单位寻求合作宣传机会的限制越来越明确,那时每当晚饭时段我便会到阿饼从前驻唱的酒吧喝上几杯,那家酒吧已经变了模样,以前的高个老板被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女孩代替,简约怀旧变得有些浮华喧闹,灯光暗淡沉闷,被一片深蓝色光晕笼罩,滞留在偌大的空间里我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坐了不久便有另一位招待问我要喝些什么,我说明天,酒上来后我问他有没有现切的酱牛肉,他说没有,羞愧难当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我后来总是觉得越是时代发展的快速人意识到自己变老的速度就越会提前,循环往复。但往后几天我依然在相同的时段做着相同的事情,晚上回去的时候总是觉得很早,泡完澡后要么和方宁依偎着看着眼前的电视,要么就是听着方宁在拿着一个商务日记本写写画画计划着来年春天的自驾游,只是我后来才意识到那段时间的晚上我们都没有跟对方说晚安。

那年除夕夜的晚上方宁的母亲炒了很多的菜,一大桌子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其中最疼方宁的舅舅拿来了他珍藏多年的红酒,饭桌上边喝酒边拉着我说了很多话,我那时看见方宁的舅舅脑子里想的都是过去发生在我孩童时期那些让我觉得异常安心的人,也是这样,喝起酒来看着憨憨的,说起话来没有修饰和让人感到异样的表情。面对着家里人的询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订酒席,那时的我一一笑着应诺。年夜饭吃完方宁的母亲就把我和方宁给打发着出了门,让我们晚辈出去外面寻开心,现在回忆起那年夜里的大街上人员熙攘,和往常一样,但当时我却觉得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不多,那时的冬天异常的寒冷,好像让人们忘记了那年夏天世界上有人被高温折磨致死的新闻。方宁带着我在城边的防洪堤闲逛,河堤旁环绕着许多昏黄的孔灯,人们围绕在堤下的广场看台,有人在求婚,有人在相拥,还有人静静地看着湖面,不久后湖面上空飘了许多无人机,空中的灯光秀持续到那晚我和方宁离开堤岸,随后我们走到城中心的大街上,一栋高大建筑上的铜钟正在停摆,那时已经邻近了十二点,方宁在钟楼对面街道的商铺买来两杯咖啡,我们掐着时间在那年的末尾留下了一张彼此手举咖啡杯的照片,照片晒在社交平台后便是收到各种同事和朋友的祝福和问候,方宁家里的亲友发给我们祝福的红包,方宁说那是她十五岁以后第一次收到家里的红包,我看着大街上人们响起类似电子爆竹的一连串气球,打趣说要是天天这样那我们的后半生可就没有顾虑了,她静静地喝着咖啡,看着钟楼的顶端。钟楼下的玻璃橱窗映照着当晚整条街道的欢欣雀跃,我和方宁在离钟楼不远处的街道相拥,沿街的商铺橱柜被当晚的灯光映照的光彩夺目,当我看见橱窗中我和方宁相拥着的画面时,我仿佛在那一刻看到的是关于彼此的现在和未来,后来的事我记得不太透彻,只是凌晨一点,灯火未眠。

那年大年初三的晚上我去往舅舅家吃饭,在那之前我并不是每年都会到他家里祝贺,时常只是停留在电话或是社交信息,我当时的内心比较固执,固执于一种类似迷失于丛林深处后的一张平静面孔之后的场景。那时方宁说要留在母亲家几天,我回去时再到酒店会面。那晚人很多,如同水一般平静,从舅舅家吃罢晚饭我坐在亮着橘灯的偏门口听着闲话,走时已傍晚拂去。那年以后我连续去了三次便无处可去。当晚从那里离开后,以前的邻居阿米偶然得知我回去的消息,恰逢他从老家刚到县城,我们便在电话里约着见一面,我坐在一家经营了很久的茶餐厅二楼等候,不多一会,阿米带着一个女孩进入卡座,我们见面拥抱寒暄,那个女孩是他谈了三年的女朋友,看起来很腼腆,那是阿米第一次带着她见家里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没谈多久,但阿米告诉我他们都在省里看好了房子,那个女孩从事绘画专业,常常外出写生,年前刚从北边的一个小镇赶回来,阿米那时则是在省里的资源管理局上班,他们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常是异地,阿米说他喜欢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不错,那次我们没有说多久,在到县城之前他们就已经定好了电影票准备去看初一晚上就上映了的贺岁电影,分别时那个女孩邀请我一同去看,但我借故有事便没有答应。晚上到母亲家时房子里漆黑一片,那时已经渐晚,我进入房间后靠坐在床上和方宁通了电话,在社交软件上翻看着以前同学的生活动态,不久后便进入了梦乡。

本来那时想着在县城熟络的人并不多,恐怕在县城待不了几天便又要考虑着回到酒店,但不知何故,重新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便又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里变化的并没有那么快速,那天我起得很晚,中午时分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外出,母亲因为那段时间崴了腿而不能出门,吃过午饭后外面的日照沁入心底后涌出一股清凉,犹豫片刻我便邀着母亲外出闲逛,那段时间我一直想找一种合适的方式告诉母亲自己可能就要结婚的消息,但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当时我想的是过些时候在电话里同她讲述,或是等到完全定下来的那天直接把她接到现场,说实话,其实我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对婚姻抱有过多的期望,有很长一段时间认定自己必将孤独终老,那段时间害怕触碰一切源于某种情感的东西,觉得人生中出现的一切都必将在未来的某一个时段以特定的方式和转机与你擦身而过,在距离那很多年后的一个午后我才知道其实所有东西都是会随着时间里内容的发展而发展,一切都将改变。出门的那天母亲搬出了曾经买给外婆但从未用过的电动轮椅,拿下楼后才发现轮椅没电,母亲便索性走了一段路,我推着空轮椅跟在她身后,不久她便觉得脚踩在地上有些隐隐作痛,于是坐在了轮椅上,我推着略带重量的轮椅在曾经的城镇中心边缘的街巷环绕,一路上的建筑式样变化不大,略微低矮的房屋群和错杂分布的几块高层建筑,县城高中前被修缮的广场和那几处象征着县城历史的标志性塑像,那时的一切都在眼前却又无比的遥远,穿过几条街巷后不知不觉又路过了中学时代看电影的那个地下室,曾经那片城区里贴就黄色瓷片的新式建筑和街巷景观看起来有了些许陈旧,地下室入口处的那扇银色铁质的平开门被崭新的黄棕色卷轴门代替,门旁挂满棕黑色油污的水表箱,灰色水泥墙上满是那个时候的几张电影海报和张贴着的各种颜色告示遗留过的痕迹,棕黑色水表的大上方悬挂着一只满是横斜裂纹的绿漆信箱,在我读书的时候寄信在许多人眼中便已经成为了一件脱离了日常生活的交往方式,那时候我有过一个远方的朋友,她给我寄过一封平信,但那封信我却没有收到,但在一个信息泛滥的时代里一份要考验许多时间的历练和所谓缘分的平信却是我一直以来所不能忘却的回忆。那天的那只信箱勾起了我曾经很多慢慢被忽视的记忆,我推着母亲在地下室前停了一会,母亲问我是否还记得以前在那个地下室开电影院的老板,我没说话,推着母亲顺着楼巷尽头的街边走去,眼前楼巷尽头的几家店铺依然是餐馆,快要走出楼巷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喊得很大声,我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巷子间在和地下室上二楼一个站在阳台上的女人说话,直到现在我也捉摸不清当时心中所忽然涌起的那一股力量,我当时回头最先看到的是那只悬挂在曾经电影院门口的信箱,站在巷子间的那个女人注意到我后偏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便又回到了她当时所在进行的交谈中,我站在所在的地方注视着那巷子里的一切,母亲坐在轮椅上回头看我,再三犹豫之后,我走向那个绿色的信箱,我用手在箱底裂纹下摸索,整个木箱经过长年累月的曝晒变得稍显轻脆,把底板用了力气扳下来后,掉下来两封信,信封上的署名是纯子,两封遗留在里面的平信,一个地址还是外省一所学校的地址,一个是从日本寄过来的,因为无人认取便一直留在了箱子里。我站在原地恍惚了片刻,意识到上衣口袋太浅,便把信封放在了裤子的斜深口袋里,母亲问我是谁的信,走了很久,我告诉她是个以前相识的人,回去的路上我走了一条最熟悉的路线,走的很慢,因为我总是怕信封掉在了回去的路上找不回来。晚上因为胃口不好推脱了一个朋友安排好的饭局,母亲和家里的其他人一起在客厅看着电视,电视声音放得很大,电视节目声和人的喧笑声交织在一起,反锁房门后,我靠坐在床上看着从口袋里拿出的那两封信,先打开了从邻近的一个省城寄来的那封.

敬爱的时渡:

            你好

      我忘不了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你说谁也熬不过时间,现在我想饶了岁月,却不想再放过你。                                                            

                                                     纯子

信末尾的时间是我在省城读大二的那一年,那一年我认识了大学时的女朋友,我当时把那视为我大学期间最大的美好。不久之后,我打开了另一封,打开之前我盯着它看了许久,但我想了解关于纯子的一切,她那时在哪,过得怎么样,和什么人相处...

亲爱的时渡:

          你好

  这是我来日本的第二年了,我可能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也没有你现在的联系方式,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如果要来的话请在十月底之前赶到信上的这个地址。

                                                       纯子

信上的时间是我在报社工作的第二年,那时候报社的晚上常常只剩下我和方宁两个人加班,几年后我便要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们可能会生两个和彼此相似的孩子,住在市中心的商品房里,当我晚上从房子客厅和卧室的全景落地窗望下去时,整个城市所闪耀的星火尽收眼底,只是我那时忽然意识到,其实原本那一切都不属于我。我把一封信放在了背包的夹间,另一封夹在了一本随行的厚书里。我记得那个夜晚无比的漫长,就像一个婴儿从新生开始便等待着死亡。

我在另一天邻近中午时到达省城,处理完各种事情是在十五天后,坐在直通北海道的航班上有那么一刹那发觉自己好像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走出网走站门口,风声衬的耳边一切都很安静,停车坪上有几只灰白羽雁的鸟停留了许久之后飞走,从路口拦了一台计程车,上车后我直接把信封上的地址给了他,他说了几句,但我听不明白,他似乎看出来我是来这里找人的,后来他一直没有说话,一路上我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开着窗感受着那里冷冽的空气和翻涌进窗的风,那里的一切对当时的我都是陌生的,不久后车进入一条巷子,停在了巷子拐角的一所房子前,转过头看了我一会后在手机上打了一串阿拉伯数字,我用英文对他表示感谢,他笑着用英文告诉我他正在学但还不是很流利,在表明我是第一次来时,他转而询问我的来意,我说来拜访一个以前熟识的人,我在后座上坐了一会,车窗外的那套房子让我觉得有些莫名的欣喜,房子外墙上刷着粉白色的淡漆,棕色的窗框和玻璃门外的木质推门,在窗户和门的后面都用浅色印花的布帘遮的严实,我有些怀疑他们是否在家,计程车走后我在房子前站了有一会,我发现在房门右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刷着红漆,同样锈迹斑斑的铁质信箱,我轻轻敲了几下门后便站在门外等待,重复了一次后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见到她时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她说了几句话后从房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我告诉她我是中国来的,我找纯子,那个女人说她不认识一个叫纯子的女人,我把信递给了她,她看过之后说信上的地址就是她家,但他们刚刚从东京搬来一年,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那个女人走进了对面的房子里,一个穿着羽绒服的男人从房子车库半开着的卷轴门下探出头来,老太太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那个男人说他们一直住在这里,以前那房子里是一对情侣,后来那个男人好像搬走了,房子一年前转租给了别人,那对情侣刚搬来的时候他和房子里的女人打过一次交道,知道她是国外来的,日语说的不太流利,英文却说得很好,我问他那对情侣搬去了哪,他说只打过一次交道,其他不太清楚,转而问我要不要进到房子里取暖,婉言拒绝后我准备离开,后来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那个穿居家服的女人,告诉她号码不需要加任何其他的数字,如果有关于上一位房客的消息麻烦随时打电话给我。那个房子对面的男人问我是否也是中国人,接着便让我有空就去周边看看,相互客气道别后他们便各自进入了房子,我走到小巷的转角后转过身看了那栋纯子住过的房子,那时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依稀遮住了房子的侧面,站了一会之后我便离开了,转角停车坪围了一段用钢铁支架撑固的铁丝网,走出巷子后我沿着附近的街道走到邻近傍晚,那次我离开日本是在十五天后的清晨,在日本最后几天我住在了一个名字叫sea side stay的地方,卧室窗外的海岸让我印象很深。

回到省城酒店房间时已经是晚上,下飞机时给方宁打过了电话,当我到达房间时她正靠坐在阳台窗户边的沙发,窗边的桌面上放着一瓶除夕夜时在方宁家喝过一次的红酒,两个人懒散的卧靠在桌边的藤木椅,一排筒灯映照下的房间稍显暗淡,从深色酒瓶中吐露而出的血红色液沥在高脚杯中翻涌后归于平静,方宁不时用眼睛倾向于窗外,她问我是否喜欢这种在闹市中寻求平静的感觉,我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一直望向窗外,外面的喧哗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的安心。

那晚之后我和方宁都在加紧准备着年后春天自驾游的事情,方宁说待在酒店房间有些沉闷,于是倾彤的那家转角咖啡店便成了方宁计划之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她说倾彤的那家咖啡店很晚才开始营业。我们刚去的那天晚上下了些小雪子,落在地上和身上很快就会变成水痕,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是否能被赋予意义,倾彤的咖啡厅在那年营造出一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后来得知在那之前的三四月份时因为咖啡店转角玻璃橱窗的缘故,客人看着窗外遍地的雨痕和零散的人流常常会有一种清冷的感觉,咖啡店于是每年除夕过后都用一层厚厚的毛毯样的饰品把转角的玻璃橱窗严实裹起,暗黄色的灯光,墙上也是各种独具风格的毛绒饰品和厚实的壁画布,过了很久问及她时,她说是因为不想让客人在喝咖啡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忽然身处的是两个世界,如果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却要意识到自己需要成为一个大人,那是她的错。我时常想到或许需要去喝杯咖啡时,通常是在我被现实推得有些倦怠不堪的情境下,在那个咖啡厅里,你或许永远都体会不到悲伤和残酷,因为那家咖啡厅永远让人保持炽热,我当时觉得那十分的美好,只是所有的理解和感同身受都取决于一个人曾经或许相似的遭遇和悲哀,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发展的一个残酷现实,其实世界上一切所谓的美好都是在遗憾的残骸上生出的花。那年初春的清冷挡不住人们对暖春的追求和向往,而温暖的春天也同样阻挡不了下一次寒冬的来临,晚上我们喝的不是咖啡而是酒,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逐渐意识到酒能够拉近人与人的距离,他能够使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了解,当我多年以后重拾所谓过往回忆时才发现人喝酒之后说的话并不是他真正想说的,而是他那时不得不说的。对这段回忆我总是难以忘怀,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充斥着一种矛盾,一种用力握紧的东西并不存在的感觉,刚开始的那几个晚上我们边聊着计划边在咖啡厅里觥筹交错,那时的热闹是一种内心平静后的伤感,在那年春天变暖的时候我们终于要出发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方宁住在了倾彤的家里,我们商量着只开一辆车去,那个男人因为放心不下倾彤便决定在旅游的那几天咖啡店暂停营业,方宁那晚说要熟悉去往倾彤家的路线,顺便提前把必要的东西一起装到车上,夜还不深的时候我们便去到了倾彤所在的那个小区,进到房子里她们便变得热闹非凡,由各种基酒和饮料混合而成的鸡尾酒她们调制的同时喝的不亦乐乎,于是那晚方宁留在了倾彤家,我则只身开着载满各种所谓旅游用品的车回到酒店,我们去的地方是邻省的一个山区,要到的地方是一座山的山顶,那个山顶被当地的人叫成金顶,去之前我看到网上有人说真正的有缘人才能在另一天天蒙蒙亮时看到山顶完整的日出。那天上午我很早就已经开车到了倾彤家楼下,但那次我等了很久,那天早上的温度还有些低,我在开了些暖气的车里给方宁打了电话,过了很久她们还是没有下来,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那个男人带着一条毯子下来了,和我说她们还一直待在床上,我那时候又拨通了方宁的电话,但电话很快就被挂断了,我和那个男人面面相觑,都希望对方能够去把她们叫起床,但他只是苦笑,等我到她们的房间外时,我便礼貌性的敲了敲门,打开后发现她们正在一床被褥里裹着,只有靠近床头柜被端漏出一小缕黑发,我坐在床边的一把靠背椅上装作小心的重复着要去山顶看日出的消息,刚开始并没有人理我,然后说起床太冷先关窗,然后关房门,拿外套和衣服,等到她们终于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裹着被子微靠在床头的靠背上,我当时一直盯着她露出的头看,但是她很久都没有睁开眼睛,好不容易迷糊开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因为没拉窗帘,阳光太刺眼。上路时外面的光照已经强的彻底,本来打算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赶到山脚下吃午饭已经绰绰有余,但是进入山区时就已经到了下午一点,方宁一直在通往山脚的路段喊饿,说为什么不能开快点,后来我每经过一个限速牌便清几声嗓子,旁边的那个男人戴着一副耳机对车里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为了舒缓情绪我便放了首音乐,前提是音乐声音不能盖过说话的声音,在山脚下吃过了午饭后便开始登山,开始的第一段山路我们是坐缆车上去的,但那次登山的人很多,缆车售票的地方外摆满了一排排重复环绕的阻隔铁架,想坐缆车的人一直排到了山脚下的广场阶梯,我们刚开始就是在阶梯人群的末尾,第一阶梯上山的缆车刚好是四人座,方宁从我包里拿出了照相机一顿乱拍,拿到手时她连那个相机的快门键都按不太明白,留到现在的几张照片都是那次缆车快要到站时赶忙拍下的。总共是六张照片,其中有两张是虚影,一张是看起来都有些泛白的山谷,和两张捎带模糊的树影,最后一张则是缆车的车窗,窗边带着清晰的斑驳,那时候我们刚好准备要下缆车。第一段缆车停靠完后余下的路我们决定爬阶梯上去,后来结束的时候她发到社交平台上把这几张照片取名为过往,说那几张照片记录的是人在过去印象里一闪而过的模糊片段。倾彤和方宁跑在前面,我和那个男人各自背着包跟在后面,等我们爬到半山腰时,太阳的光照明亮中显出几片昏晕,直到天幕给人一种压抑感时,我们才赶到事先预定的帐篷里,到达后才发现我们的帐篷离金顶还有一段不小的路程,但那时已经很晚了,处理好租的帐篷后我和那个男人便商量着去帐篷底下不远处的一个公共澡堂洗澡,那里的商店有充电插座,方宁她们便去那给手机充电。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们便都回到了帐篷里,方宁和倾彤提议睡在一起,我拿出背包里带来的卤味和几瓶啤酒,打算趁着当晚的夜色使身心得到尽情的舒展,我们的帐篷都是在一个山坡上,坡上长满了杂草,拉开帐篷的一端便看到了天上满天的繁星,身处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在一个冷寂的夜晚吃入了一块清凉膏,我拿出照相机打算拍几条星轨,那个男人就倚着他的包坐在我的边上,我问他包里这么鼓囊放的是什么,他打开拉链时里面全都是各种膨化食品和其他吃食的包装,他把那条毯子铺在了帐篷外的一小块草坪上,背包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摆在了上面,山上的风很大,毯子起先被掀起的四个角被他用草坪边上的大块碎石给压上,当他去帐篷边上的坡道寻找石头时我忽然想知道那里面还装了些什么,我扒开背包的拉链里面有两件叠在一起的保暖寸衣,寸衣的中间凸起来一块,当我掀开盖在上面的一件寸衣时显现出白色的药盒,我轻轻把它盖上,然后走出了帐篷,每当我在人生中遇到一些对我来说无比艰难的困境时,我的脑海中就时常会涌起一些过去难以表述于人的经历,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控制这种让我难以捉摸的情感反复,那个男人回到帐篷时我正在摆弄我当时带去的那个相机三脚架,他走到我身边看了几眼之后便进了帐篷里,倾彤和方宁那时候从她们的帐篷探出头来,看到我们之后便钻出了帐篷,帐篷的营地里有人支起带去的备用灯,在灯光下的桌面打牌喝啤酒,还有的年轻人在那里弹着吉他浅声唱着当时的流行歌曲,方宁那晚表现的异常兴奋,喝剩下的饮料罐和吃卤味剩下的骨头积成了一座山丘.那时候山坡下的营地就像是个不夜城。当晚方宁睡后不久我们便也各自回了帐篷,我把相机架在帐篷另一端出口处,人伏在帐篷里,拍摄时只有手露出在帐篷的外面,深夜的风变得很轻,不知不觉自己也陷入了梦乡。把我吵醒的是电话铃声,方宁打过来的,慌忙收拾了东西之后便要赶往还有一段路程的山顶,走出帐篷时暮色很暗,通往山顶的路很窄,那时候上山的人都集结成一个个小团队,远处接近山顶的一栋建筑上漫满了金黄色的灯光,那时候我们才知道要登上山顶我们还需越过几个山头,在出发的途中我们遇到两个摸清了路线的姐妹,在经过其中一个山头的阶梯时风变得异常的凶猛,我们紧接着把手牵在一起构成一条直线,伏着身子慢慢越过山头,那时候的夜色像掺了些水的砚墨,月亮略微浮现在上面,朦朦胧胧,只能看见它的轮廓。下坡的路很陡,人只要迈出一步便会由不得的接连迈出另外几步,于是大多数人都是走几步便停顿,接连反复,路很窄,倾彤和那个男人一起相扶着走在前面,方宁穿去的鞋子鞋底很滑,走的时候十分小心,不久就被身后过道上的人甩在了后面,我从不远处的过道看见她时,她正半蹲着身子不停用脚试探她身前的石头,蹲下来的时候撩拨着不停从两旁慢慢笼罩着视线的头发,那时南方春天阴雨连绵的时段刚刚过去,山上的温度偏低,许多石头上结着一层微微泛白的薄霜,温度略微升高后便化为水珠、包裹在石面上的水痕,在日出升了一段时间后消失不见,很少有人能够看见这样完整的一生,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规律和结果。那时我站在一个地方看了方宁许久,方宁害怕的下不来,而我却因为坡上的人接连下来而难以上去,我起先想要大喊几声,但每次喊的时候却都因为顾忌旁边的人而发出的音量不由自主的下降,接着我拨通了她的电话,我看着她婆婆娑娑的从装着拉链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后我故意问她在干嘛,我已经忘了她说的什么,我拿着电话朝她喂了一声,声音很大,显然把她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我时我正在被身边的人用一种近乎异样的眼光看着,等我注意她时她正看着我笑,笑成了一朵花。从坡上下来之后便是一排深棕色的木质栈道,那时的太阳藏在一大层云的身后,微微亮出一些踪影,我们当时不知道是否到达的就是金顶,因为站在上面看见不远处的山上依然蔓延着栈道,我们朦朦胧胧的找了一块浅草坪坐上,正前方的天空上,太阳在云层后缓慢移动,那上面的风很大,我把大衣的拉链拉开,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把她裹住,她渐渐把身子缩着,只露出了头在外面,我把手伸进她紧身内衣里的小肚子上取暖,那时的云层从略带灰暗变得越发深蓝,忽然泛出强烈的白光时栈道上的人群一阵欢呼起来,旁边依偎坐着的几个女生边拿着手机拍照边忙着许愿,方宁偏头看过她们之后又马上转过头来,我忍不住笑着问她有什么愿望,他支吾着半天才说出一句:“想谈一场恋爱。”

                                           “然后呢?”

                                           “谈一辈子恋爱。”

  但那次的太阳很羞涩,微微露出头后便又藏在了云层的身后,我现在觉得那可能就是大自然一种最独特的爱,独特到无以言表。那天日出时间到了之后天空变得无比清亮,我和方宁那时才想到和倾彤她们汇合,那个男人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下山时我们走得很快,反而比倾彤她们先到山脚,见到他们时我和方宁正坐在山脚下的一家甜食店里吃着盛好的绿豆粥,倾彤下山后拍了很多的照片,她偷偷带了一台微单,本来想在山顶日出时和我们来张意外的合影,却没想到没等到日出,人也走散了。方宁那时笑着对我们说有机会,我也随声笑着附和,现在想起来却是觉得百般无力。

  离开的路上只有一个人醒着,快到倾彤家楼下时三个人接连醒了过来,那次和我们之前预想的画面有些落差,准备的很多东西也并未用上,当日出时间过去时,山顶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方宁那时候拿着我背包里相机拍摄那天的云层,走的时候我替她拍了一张照片,她站在人群散去的山顶边缘,面向日出落幕后的云层张开手臂呼吸时,我留下了她的一张背影。回到房间的一整个下午她在睡梦中度过,直到夜空稍显暗淡时才起身到浴室泡澡,那时我已经在准备着当天的晚饭,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是以何种心境去布置那一切,至今回想起来,那是一种出奇的平静,甚至让我现在再度回想起时便也会在心口生出一阵悸动,我在下午的时候去到一个大型超市买了许多用来煮火锅和烤炙的肉食和蔬菜,那天晚上当方宁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已经氤氲着各种幸福的味道,她见到时用嘴角的弧线微微表示,接着切好的菜品被端到了靠窗的四方桌面,坐下后,窗户被扯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另一道也被扯开,空气流通拂散去人的倦怠,放肉、翻面、撒上调料、花椰菜包裹着放入对方熟悉的味道,一瓶不久前喝剩下的红酒把气氛带到高潮,那时窗外的一切寂静无声,心潮澎湃只为一个人独奏。

我能扣开你心里的一扇房门吗?

但说无妨。说完后我把炉子里的一块肉翻了面。

那段时间你去哪了?

去找寻了一段回忆。

她漂亮吗?

不知道

她比我更能打动你?

不知道

她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现在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还去找她?

不知道

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是吗?

每个人都是

她呢?

她只是不可替代。同样犹豫了很久之后这句话伴随着气息从嘴里滑了出来。那晚的窗玻璃上映着一个浅蓝色光影,有时轻微摇晃,半夜一个人的手环绕着另一个人的脖颈,我知道,那种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无法入睡。

灯影在窗外车鸣声渐起时被日出前的晨光笼罩,方宁在浴室梳洗完后与我一同去酒店一楼的隔间吃早点,一个对坐的双人位,盘子里同样是一片用黄油煎制的面包和一个半熟的煎蛋,一杯咖啡,一杯茶,整个过程被平静装饰得严丝合缝,

如果我是你的第二选择,那你就不是我的一生一世。

有时候,得到最好和后悔是两码事。

那句话在手机里打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那可能是我们在对方人生中最后一次交错,当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们就消失在了对方的社交列表,回到房间便有人前来打扫,之前温热的白色枕头上残留着一块冰冷的印记。

不久之后我回到以前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那个夏天又让人回到了从前记忆里许许多多不曾翻涌的夏天,分开后不久方宁便转入到一家刚刚转型的新媒体公司,后来又听说她去到一家极具规模的文化公司,我有时在饭局碰到她,她那时还是那般的光彩夺目。我也自认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装饰我所谓的生活,那时候继续留在报社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选择了离职或者干脆去到了其他行业,留下来的大多和我相似,还有几个省城大学的实习生。第二年夏天社长召集了所有当时停留在省内的在职员工开会,在报社大院一楼的会客厅里,那天下午会客厅所有人加在一起不到四十人,在我刚来报社时上任的主编留在了报社,在台上说了几句之后,总编和其他几位重要的报刊人员便也一同上了台,他们拿出了自己房子的抵押证明,会开完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以报社名义包下的区院对街饭馆的一楼包厢里安排着几桌饭菜,报社当时一些工作了很多年的记者聚在一起聊着过去和生活,直到平常能喝酒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才散去,夏天接近尾声时新媒体的浪潮里又出现了一只孤舟,那时我们只能迎着浪潮划桨,尽管我们前一天聚餐时只能勉强凑成两桌,只为有个好事成双的噱头。那段时间大家的工资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按公司规定拿应该拿的,二是拿部分工资,其它积累成合伙人,我选择了后者,在那之前我存了一笔准备和方宁买房子的钱,后来公司资金短缺时便也投了进去,我们计划买的那套房子离报社的院子不远,我那时经过便常常望向楼上的窗户,我那时想赌一个未来,或者说试图抓住一个曾经觉得不曾触及的梦,至今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和身边的人有着同一个梦,那时的早晨和夜晚也是同一个颜色。

   在我和方宁分开一段时间后的一个晚上,倾彤到我原来的住所找过我,但那时我和方宁已经从阿饼介绍的酒店里搬了出来,等我挂断电话从工作室的房间赶去时她正拿着一个蛋糕站在酒店门口,直接问我是不是和方宁闹了矛盾,我告诉她我们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了,后来才想起那天是方宁的生日,蛋糕被放在大厅接待区域的大理石长桌,倾彤用她带来的打火机开始点蜡烛,她让我代替方宁许一个愿望,我当时许了两个,没等她问我便说了出来,她问我为什么要取两个,我说好事成双,她说一心一意。吃了一小块蛋糕后我便赶到工作室撰写文案和剪辑新闻材料,那时的我刚过三十岁,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成熟透顶,我那时希望自己能那样永远充实下去。凭借着之前报社在省里的权威度和以前离职的资深记者积累的人脉,那家新媒体公司在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走向正轨。熬过那段深不见底的时间后公司开始慢慢招扩一些员工,原先从报社离职的一些传统媒体人也开始加入到公司,新旧生命的融合逐渐在新媒体网站上形成了一种生活化的严肃态度,同报社之前最大的改变是逐渐允许媒体部门提出代表有主观立场的态度和观点,公司也越来越倾向于各部门专业化和精准化。那时我们刚开始的十几个人聚餐时吃的是一份精致的早点,很久以后当我们回忆起那天早上时,一致认为最奢侈的是那天七点半让人醒目的光照。从那以后的很多年,在早上七点半吃早餐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个习惯。

  倾彤那家街角咖啡店的装潢一直没变,直到那条街道上出现了一家模样考究的咖啡厅,咖啡厅设在二楼,因为是倾彤咖啡店熟客的缘故,我一直没有去另一家咖啡厅喝过咖啡,但那时每次开车去倾彤店里时都要途经那家咖啡厅,有天晚上我结束工作后去到倾彤的咖啡店喝咖啡,还是坐在原来靠窗的位置,邻桌的几个年轻女孩走后我便开始调侃她的店子又小又没新意,完全不能和那家新开的咖啡厅比,于是那晚之后我就结束了深夜在她咖啡店里免费试吃新出炉面包的资格,作为补偿我提议开我刚买的车送他们回家,倾彤和那个男人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经过那家新开的咖啡厅时我特意鸣了几声喇叭,但却没得到任何的反响,反倒是我开车想起时笑出了声,另一天吃完晚饭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倾彤打来的,目的是请我喝咖啡,那天下班后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和几个赶进度的同事闲聊,开车赶到倾彤的咖啡店后看见她正站在店门外的路口,那时的白天烈日炎炎,晚上则偏向于闷热,她穿着一条及膝的灰黄色工作裙,上身一件平常少见她穿过的浅色短袖。

                         走,请你去一家高级咖啡厅喝咖啡。

                         那也算不上很高级嘛

                         那就不去了

                         免费的午餐白痴才不去呢!

                         怎么忽然想到邀请我去那地方喝咖啡?我看着她紧接着说道。

                         带着残障人士打探行情老板会特别关照的嘛!

                         我是残障人士吗?

                         你不是说你是白痴嘛?

                     我是说不去的才是白痴。

                     咖啡是午餐吗?

                     精神食粮

咖啡厅一楼的窄口门道带着些许爵士和欧洲复古风味,楼道一律深棕色木质阶梯,目光之余散漫古中国丝绸纹理,神秘气氛被二楼楼道炽光渲染,女式低帮鞋跟敲击阶梯,昏暗潮湿晕散欲望低鸣。

二楼大厅的气氛捎带从楼道中摆脱,冗长的过道和棕色木质隔间,各色男女的低语,倾彤走在我的身后,大厅侍应生把我们带到一个被门帘遮掩的包厢,我和倾彤对坐在两排镶嵌着皮质的环形卡座。

我和方宁分开的时候她喝的也是咖啡。

因为什么分开的?

从前爱上的一个人

没想到你是因为一心一意和她分开

算不上专情,只是难以忘却

是难以忘却还是不想忘却?

我那时久久没有回复她的问话,她拿着卡座桌面上的单子翻来覆去,看完之后她说那店子确实不是那么高级,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忍不住露出没有声音的笑容,

我要一杯意式浓缩,你呢?

我不知道,你点就行

侍应生再次来到卡座时便端送来两杯咖啡,看见倾彤端起咖啡一脸享受的模样,我试着喝了一口,至今回想味道确实和平常连锁店里纸杯的咖啡有些不同,但我后来却再没尝试过,离开时才发现空气中飘散着一丝小提琴的味道,我听不明白那是哪首曲子,结完帐时倾彤已经站在楼下,当她回到那间被我说成又小又旧的咖啡店时,我正开车驶往当时在报社院子附近租住的住处。

  不久后我便去到之前和方宁布置装修的房子,方宁那时候在省内的一家主流媒体任职主编,当我赶到那里时,房子原来的女主人正和她在北方城市工作的儿子商量着房子出售的事情,不久后来了一对和我当时年纪相仿的情侣,男人是沿海都市一家私企的白领,女人则在本地一家银行工作,两个人从前在省城长大,一起存了些钱后便想着回到省城买套房子结婚,那时双方家里都在帮着办理婚事,房东和方宁打过电话后说装修估值三十万,方宁电话里说把装修的东西送给那对情侣,离开时男人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他们很喜欢装修的格调。因为当时还没印请柬,便口头表示让我一定去见证他们来年春天的婚礼。我后来匆匆离去,我难以预料如果他们得知房子原来的住户在搬进去之前就已经分开会有何感想。

  那年枫叶铺满省城一所大学的路面时,烂漫发短信说中学的同学想找个时间在一起聚会,短信发来的那天中午我便看到了,回复她时是在深夜。以前我觉得人生的路途是越到后面味道便越浓,可是直到后来,我们也只是在别人的影子里寻找着曾经过往中的影子。中学时的聚会起先定在了看到烂漫信息月末的一个星期天,两个需要到场的高中女同学各自的孩子那时已经在县城上了幼儿园,那次晚饭的地点是在县城防洪堤边上一家经营多年的饭店,在我上学的年纪时大多亲友聚会和毕业聚餐都是在那里,星期天的上午我和烂漫在省城会面,那时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我见到她时她正从小区的大门走出,深色束身裙搭配一双黑色高跟鞋,车停到她跟旁时我摇下车窗,搽了口红的嘴唇边现出两条弧线,副驾驶的安全带显露出她那时略显风韵的身材,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略显成熟后的她会和我身处青春期时幻想中的伴侣模样如此相似,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后她便问起我的近况,所在公司运营的成本,每年的薪资分红和节假日时间安排,我原以为那时的她和我聊的会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和那时刚见到的她应该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而是去法国看一场莎士比亚的歌舞剧。到达晚饭的地点,天色将近傍晚,聚餐大厅里的灯光显得忙碌热闹,那时的我以摆脱青春期的内敛而深感自足,在回望贯穿整个青春期的怯涩和偶然凸显的所谓自信的道路中,我才发现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所经历着的其他人的过去都是偶尔浮现海面的礁石。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我和曾经熟悉及曾经相识但不曾有过交往的人举杯,在报社衰落和新媒体公司上升时段里的脸面交错得以使我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应对自如,离开饭桌时蓝黑色夜空下的河风顺着右脸拂过,烂漫不久后从大厅走出,借着不能开车的缘故我们顺着堤边行走,鞋跟击打堤岸青石板的清鸣夹杂着透过垂柳的光斑,顷刻间心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曾预料的渴望。坐在连接河堤两岸栈桥的浮船侧端,河风撩拨起她的发丝,我下意识用手遮挽,眼眸恍惚躲闪的刹那,我的脣尖沾上了一抹本不该显现的红晕。往后几天我以父母身体不恙为由请假,那晚在把烂漫送到酒店后我便起身离开,理由和请假的原因相同,回到母亲家时他们正在饭后看着电视,走进房间不久我便感受到难以抑制的压抑,门锁契合时电视里正放着当晚的连续剧,我的房间被安排在酒店楼道尽头处,离当晚烂漫的房间隔了五张棕红色木门。另一天上午时分我回到母亲家中,那几天中出现了一个晴天,母亲坐在一把红木漆靠背椅上看着窗外,那时她将近七十岁,有一句话她和我重复过几遍,你要记得,我的父亲在我十几岁时就走了。她一直呆坐在家里,隔着纱窗望向远处山头下被堤岸阻隔的河面,神智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但显现出的面色平静,只有眼神中漏出几丝黯淡,有一段时间她总是说自己的腿有毛病,出不了远门,早晨客厅纱窗外的光照清冷中闪眼,傍晚昏黄的晕染中房间里透着暮色。几个月后母亲就离开了人世,走的时候双腿因为常年不曾活动剧烈萎缩,头重脚轻。葬礼那天方宁出现在一张餐桌边上,我向她走去时她正快步离去。那时候,一个人的离去十分热闹,人们在下午两点的沙漠里酣畅淋漓。两代人的离去给我的故乡之旅画上了句号,从那以后,那片称之故土的地方只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一副模样。母亲去世的一个月后我接到一个来自日本的电话,纯子在接到我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对我表示了慰问,那年秋末她从日本回国,到达省城机场时我去接她,套着一件修身大衣,颈上围着一条针织围脖,上车后围脖被盖在深蓝色裤腿上,她那时刚从日本北边的一个小镇赶来,那里的冬天是白色的,晚上我们在一家酒店订了一个双人床套间,房间的暖气使那个冬天变了颜色。当我下楼拿着她的晚饭再次进到房间时,她正从浴缸里出来,一件米白色的针织毛衣,领口上漏出一层保暖内衣的灰白,从背包里拿出北海道的奶酥饼干以及一盒夹杂着葡萄干和杏仁碎的奶酥块,她在家时常做这种奶酥块,因为她的丈夫喜欢在喝咖啡的时候尝上几块。她那时坐在床铺上面对着我,下颚撑在支起的膝盖上,白色的被子蜷缩着她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脸来与我说话,和她曾经给我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那时看到的她就像是一只刚被驯化的兔子,我试着在心中找寻曾经那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它告诉我一切都变了,人们应该走出过去,尽管那时,它已经告诉了我很多年。纯子的父亲很早以前就去到了日本,她的先生原是东京一家银行的职员,那时正和朋友合伙开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她先生的老家是在北海道,她在认识他两年之后选择了结婚,在她先生老家的一家酒店里举行了婚礼,,当她在日本结婚后父母便也不再想过回来,她那次回国有两个原因,一是听说我母亲的去世,二是那时他先生正来国内出差,她和我聊了许多关于他们过去的趣事,我很想开口,但有些东西我同她开不了口。在我的印象里,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早,工作时我一般不轻易离开楼道,每当离开办公室走出楼道大门时我常会想到在冬天被风干的熏肉,在我的一生中冬天的风大多相似,那是一个象征着割舍的季节。

  那时按照公司的规定内部人员每月请假三次以上便会扣除当月绩效收入,但当时我以拿到公司的业绩分红为主要收入来源,一直以来,我渴望着一种平静安稳的生活状态,或者说是一些人口中的混混度日,但当时公司批准的是丧假延期,因抹不开情面,我便申请了一个拍摄外景的项目,纯子问起我只说是工作需要。纯子刚到时她先生正待在国内北边的一座城市,那里毛绒地毯的出口量在当时的国内占比很大,纯子说她先生过几天就会来到省城,经过北方客户的介绍来到省城拓展业务。在她先生到来之前,我借着外出拍摄的缘由和纯子在省城郊外的各个地方游览,每次外出时她总是穿得很多,北海道的冬季冷的彻骨,那时她总是待在开着暖气的室内。她捎带的行李不多,里面掺杂着各式各样的保暖内衣,她说她天生就是个害怕冬天的人。晚上我们还是住在酒店的双人套间,十五天之后她就要回到日本,但晚上她开始和我密谋起该如何给她先生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把原本将写成文案推广的材料计划改为视频素材,晚上打电话获得批示后便开始行动,公司筹备的预算在另一天上午便已经下发,借着这个由头我开始邀请纯子正式加入到我的拍摄计划,我找出其他公司相关项目的策划方案,尽量安排的和过往与众不同,纯子在日本时常常在夏天乘坐电车去往日本都市区的夜景,她和我描绘时显的绘声绘色,冬天的家里常会在院子外燃起一盆篝火,男人们喝着温热的清酒交谈,女人们则坐在窗内的屋子里吃着冬天的糕点,我没有告诉她在那之前我去过北海道找她的消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得知,直到那次她离开时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我们去往了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城置办拍摄时的服装,在之前的一个深夜签订了一个长期合作的宣传合同时,方宁在其中一家店拉着我买过一件呢绒大衣,那是一家欧洲的百年品牌,当我们在经过时纯子看了我一眼,那时我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张银行卡,并示意她记在公司账上,店里悬挂着那年冬季的新款大衣,纯子的脸被店内的暖气熏得微红,我那时十分想拿出相机记录下那一刻,但我并没有,其实出现在一个人人生中的个体分为两种,一种留在人的过去,一种留在人的回忆,原本我想把她留在我的未来,但后来发现所谓的未来不过是由一个个过去构成的延伸。在她身旁的柜员替她包起了两件欧洲绒面风衣,浅色的那件下摆及膝,深色经典款则浅遮腰身,被送出门外一会之后她和我抱怨说如果我在的公司设在日本就好了,因为那里专柜的东西比这要便宜许多,我和她打趣说是因为当时亚洲的首富在国内,她朝我瞥了几眼之后恢复平静,但我过后却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样的话,因为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我忽然意识到她再未和我提起她在北海道的生活状况。但她依旧常和我聊起她的丈夫和她在北海道开的那家甜品店,那家店从纯子丈夫的爷爷开始就已经存在,纯子的丈夫不愿接手,后来家里便把店交给了纯子打理,店里每当冬季时会接到许多订单,过重大节日时要把电话预定的甜品送到附近居民的家里,冬天时他们店里长期雇着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店员帮他招呼客人和往送货的小车上装载甜品,纯子觉得那个女人非常亲切,说到时也是满心的欢喜。纯子要在那年十二月的末尾回到北海道,住在酒店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和我说到十一月二十八号这个时间,她是在那天北海道的一家咖啡屋见到的她先生,那年十二月二十五号她在那家咖啡厅见到她现在的先生,那天刚好是圣诞节,她先生披着一身深色长绒大衣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和一个淋着芝士的汉堡,低声和电话里的人讲着工作上的事情,那时她丈夫还在东京一家银行当销售,冬天时回到北海道探亲,纯子当时住在一个早年来到日本工作的亲戚家中,那家咖啡厅距离她当时住的地方不远,她父亲后来跟随在日本工作的兄弟来到北海道,白天时纯子便在那家咖啡厅边打工边熟悉日语,晚上闲暇时间纯子便时常坐在那喝杯咖啡,于是在那个月的二十八号纯子现在的丈夫请她喝了第一杯咖啡,她们在那个略带闭塞的冬天相识、相知、相恋。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我的内心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翻涌,反而出奇的平静。一番商量之后我干脆又把素材的主题变成了关于一个中国女孩与世界联系而成的情感生活,白天我带着她在省城各处在我平常看来风景独特的地方游览拍摄,但又总是适得其反,或许是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大多的风景呈现出一种自然和舒缓中又夹杂着一种市井滋味的感觉,我本想给他一种让人在一瞬间便心花绽放的场景,但后来想到又显得无动于衷,她时常充当我视频素材的女主角,我给出的条件是她可以随意的挑选和搭配自己喜欢的服饰,那时省城的周边有些古香古色的民俗建筑,在一个地方的古城楼上我替她拍了许多照片,她喜欢灰褐色砖墙触及的感觉,那时我忽然记起从前中学旁的僻静村落,我想那个地方的冬天该是有雪的。

我们用六天时间拍摄了许多关于纯子回国后的冬季生活,第六天晚上我开始把在省城拍摄的视频与纯子和她先生在日本生活的故事联系起来,第七天时我们就在大街上遇见了纯子的先生,在离我和纯子住处不远的街道有一家连锁咖啡店,那天吃完午饭后纯子拉着我到酒店外的街边消食,因为脚冷的缘故她下楼时踩着一双浅红色的棉布拖鞋,她和丈夫约好那个月的二十八号晚上会面,几天前的晚上她在手机上预定了一家符合她心中风格的餐厅,那次她邀请我一同参加她们二十八号的晚间聚会,我借着害怕尴尬的缘故而婉言拒绝,午间的咖啡店里显得有些冷清,纯子的先生坐在咖啡店橱窗边的座位,当纯子见到橱窗内她先生的侧影时,她在人行道的中间站住,等我回头时便明白那个男人就是她的先生。在我准备和纯子进去咖啡店里时纯子的脚步忽然怔在了路边,我回头见到她犹豫失措的神情时内心深处的某一丝神经不禁泛起了一阵回声,她拉着我借故站在人行道边上的直饮水台前洗手,用余光扫视着那一切,那时她丈夫的对坐上来了一位头发烫染、举止得体的女性,大概在三十岁上下,不多一会,纯子和我离开了那片橱窗的视线。下午时我依然在房间里整理那些天所拍摄的素材,我想给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和我很久以前所料想的那样。纯子晚上时在电视机声音的促动下拨通了她先生的电话,纯子拨通后说的是日语,那时我只能听懂她说的大概意思,原来所在报社的领导在开办这家新媒体公司之前便与日本一家权威纸媒有过交往,媒体公司开办后他们一起吃饭时便让我做陪客,那时我便进行了一小段时期的日语培训。纯子问先生累不累,一阵寒暄之后挂断电话,得知她先生在出差时有业务员协助工作,纯子猜想可能是北边的客户给他配备的。但那天晚上纯子便拉着我去到下午她先生喝咖啡的地方,第二杯咖啡做好后便拿着咖啡杯出了门,那时她的两只手围捧在外带咖啡杯的边壁,眼睛不时打量着走出咖啡店后两旁的街道,最后我们到了咖啡店附近一家假日连锁酒店,纯子在查找住户名单时被酒店前台的一位招待阻拦,一番周旋之后我拿出手机里电子版的记者证,带着一种谦卑的浅笑向前台的女招待和从门口进来的一位保安说明访问的来由,于是当天晚上我们住进了那家酒店,纯子在那家酒店的入住名单上发现了她先生的名字,后来得知她先生在电话里透露的住处也是一家连锁假日酒店,那天晚上我便知道了更多关于纯子丈夫的事情,他的名字全称、所在的事务单位名称、所办理的业务,甚至连他当时和纯子通话所用电话号码的通话记录都被查了出来,那时我仿佛看到了过去似曾相识的一幕,我和纯子所住的房间和她先生所开设的房间也只隔了五道房门。另一天晚上便是平安夜,等我另一天早上醒来时纯子已经梳妆完毕,酒店就餐时间开设后我们便在大厅看到了她先生,和他一起走到餐堂的依旧是昨天下午喝咖啡的女人,那个女人随意的谈吐中透露出一种少有的干练,我和纯子坐在靠近角落的对坐位上,那天一件米白色围脖和麻黄色鸭舌帽装饰着她身上的冬天,那年冬至后的一天下了一整夜的雪,往后整个冬天在许多人的心中凋零,那时街道上的人们脸上看不出一丝痕迹,没人知道那个冬天往后的雪会下在一个人的心里。

我和纯子尾随着他们的脚步走出餐堂,不久后计程车停在了一家城区外的贸易事务所,我把车停在了大厦路边的停车位,透过五楼几块敞开的墨绿色推窗看见他们最后进入到楼道尽头一扇黄棕色木门,纯子的脸倾向于副驾驶车窗外大门出口,等到出口处分出几波人流去往临近餐饮店铺时,那层墨绿色推窗间断的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男人在出口处和女人分离,乘上计程车后便回到了酒店,纯子酒店房间的窗台边接到先生已经在省城处理完事务的电话,约定着二十八号的晚宴烛光依旧,平安夜街道边的情侣相随着进入酒店二楼开设的咖啡厅,我在房间洗漱完后听见楼道里一个男人的说笑声,离开房间后看见一个正穿着睡服的人在和人通话,我只看见一个背影,那时的纯子已经在咖啡厅的隔间里坐了很久,她还是坐在咖啡厅入口不远处的隔间,半开门帘里的她正在打着电话,坐下后她朝我笑了笑,告知我当时她在电话里和先生聊到的趣事,片刻之后一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从我们左侧的入口进来,纯子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环握着咖啡杯的一只手紧了一下,当那个男人从我们身边经过,纯子一只手纤起银白色的咖啡勺缓缓璇动咖啡,嘴角淡淡漫起波纹,银勺离开杯身便悬杯微微呷一口,目光中浅噙着泪看向别处,往后透过我头顶上方的雕镂木质壁间一直有两个人的交谈声,我低倾着头,不敢看她,我那时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

圣诞节的下午纯子离开了机场,在海对岸的一个小岛上有着属于它的温暖,房间的一只床头柜上整齐摆放着衣袋,我知道,它们连吊牌都没有被摘下。许多年后我身边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姑娘询问我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当时她正和一个常年冬天穿深棕色皮夹克的男孩在一起,那个男孩总是在路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下等她,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满脸羞涩跑来问我这个问题,因为那个男孩子提出了想和她深入交往的想法,她之所以跑来问我,只因为那时我困于生计常在网络上替一些被感情困扰的受众指点迷津。但我只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紧张、欣喜、不动声色,她紧接着问我爱一个人的感觉,她问的时候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我当时告诉她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也没有,但我那时的心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句话:人是孤独的,因为意识的无处停摆。

圣诞节那晚我的电话一直在响,是烂漫打来的,但我那时好像已经睡着了,后来纯子的先生在二十八号的上午离开了机场,奔赴着属于他们的冬天。

年末的喧嚣笼罩整片夜空时,我依然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社交平台的圈子热闹非凡,大家相互交换着新春祝福,亲人、朋友、从前暧昧的对象、生活中道路不尽相同的人,感情在那一刻变得廉价,让人足以忘却人生中那些魂牵梦绕的苦痛,那晚年夜饭过后我去了倾彤家过夜,在我们那的习俗是过年的晚上睡的晚些叫熬年,他们在家里举办晚间聚会。等我到时有许多我不曾相识的善男信女,进门时我看到一个以前熟悉的面孔,相互对笑之后便归于平常,不大的客厅里点满了蜡烛,瓜果吃食摆满了桌面,坐在地毯上的人绕着桌面围成一圈,倾彤则一个人在餐桌上调制着酒品,等我走过去帮忙时她看着我笑了笑,不久之后倾彤和我端着两盘盛着酒的高脚杯走到被环绕的桌边,大家接连端起一杯酒,一个男人忽然牵起身旁一个女孩的手,悬浮头顶上空的两只手交叉环合,在大家的起哄声中两人羞涩接吻,故事的结局在我的意料之中,倾彤的弟弟在不久前的平安夜订婚,那天深夜她给我发了一个沾喜气的红包。那个叫小磊的男人在那年除夕夜后和他那晚牵手的姑娘去了西边一个地方度蜜月,那里好像有一个盐湖,几年后小磊和那个女孩去往了那个地方生活,辗转多次之后在他们湖边的住所开设了一家咖啡屋,很久以后有个女人常去那里喝咖啡,那地方风很大,却没能吹散那个人的念想。很多年以后我也住在一个冬天及其寒冷的地方,有一天我接到一个女人寄来的一封信,信上她写了一句话,“或许,这个世界上最长情的告白不是陪伴,而是带着思念消磨时光”,那天以后我断绝了在那个世界所有的联系,人的一生太过漫长,人们总是希望一个看似愚笨的人说出一句动听的话,而不愿放任一个巧舌如簧的人吐露的心声。

除夕夜的聚会上倾彤和我说出了之所以那样骗我的原因,起先她不愿让我看到她过得那么糟,后来她不愿自己成为我和方宁关系的介质,倾彤说时眼里噙着泪,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倾彤把我们送到了楼下,凌晨三点的窗口星星点点,刚开始围坐在桌边熟识的人走出门后和我走在了一起,离开小区弯道上的白炽路灯因供电不足而接连闪烁,好像冬夜里赤身裸体的人瑟瑟发抖,不久后她坐上了我的车,在暖气把车内烘暖之前她打开了车顶那盏昏黄色的小灯,手在一个红棕色手提包中翻找时套在无名指上的金色戒指在灯光下格外闪眼,                 

结婚了?

是啊!她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后朝我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么早?

遇到合适的就把自己嫁了呗!哪像你一样固执。

怎么认识的?

就是工作上的同事,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在一起舒服就结婚了。

在那之前心里就没有什么波涛汹涌的故事?

当然啦!谁又没有过一个想忘却忘不了的人呢?说到这时车里陷入了一阵静默,一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后来看着另一个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虽然这样想,但我后来忽然明白生活是用来体会,而不是用来坚持的,想你中学时候的那些话,是确确实实爱上了一个人吧?

是啊!

现在回答的这么干脆?

以前总是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一生一世,其实生活哪有那么多的得偿所愿。

以前和倾彤在一起的时候呢?

就祝她们幸福吧!

驾驶室那盏黄色的灯光被熄灭后车内也被烘暖,街道上的闲言碎语被发动机沉闷的运作声掩盖,一片夜幕下充斥着无声的烟火。

除夕夜的第三天后那家转角的咖啡店便又开始营业,那时店里只剩下倾彤一个人,小磊临走时把她委托给了我,我每天晚上八点到那家咖啡店照顾生意,在店里的晚上时常有一两个附近的熟客开着我和倾彤的玩笑,每当这个时候倾彤总是进到柜台门帘后的内室照看她的面包,面包在晚上八点半时烘烤出炉,沾着糖霜的甜甜圈和松软可口的菠萝包,那时候一杯热咖啡便是极好的搭配,等到一位时常套着一件黄白色呢绒大衣的女人戴上她的黄色针织套头帽走出店门,倾彤就会准备熄灯离去,那个女人是旁边商场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平常都是店员在守,每当过年过节时借着照顾老人便会回来照看几天,走的时候常带走一两个出炉的菠萝包,倾彤在刚开始寻找店铺时便是她帮的忙,门外风大时倾彤总是喜欢沿着街道走上很久,路灯下风穿过她裹得紧实的身体,从远处看她好像无比的孤独,直到现在,在我漫长人生为数不多的几位相知的人中,她是第一个钟情于冬天的。

 

值班总编:贺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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