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新闻
查看手机网站
祭母
作者 贾松禅
母亲走了。
带着她的善良与慈悲,带着她对儿孙、亲戚、左邻右舍、的无限留恋,永远离开了这个红尘万丈的娑婆世界,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养育她的黄土地,留给我的是无限的悲伤和刻骨铭心的思念。
这一天是公元2023年9月26日,农历癸卯年桂月十二。母亲是在夜里凌晨一点零十分离世的。四个小时后,天降大雨,人天同悲。左邻右舍的乡亲、族人纷纷到灵堂前祭奠,在大家的哭声中,我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得知祖母去世消息的侄子侄女,从咸阳急匆匆赶回,跪在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拉都拉不起来。两个孩子是我母亲从小一手拉扯长大的,同母亲感情很深,对于他们来说,祖母的离世就是天塌了!
七十多岁的大舅哭的瘫坐在藤椅上直不起身。八十岁的小姨坐在灵前的草埔上,望着母亲的遗像,一声姐,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对她来说,母亲的离去,使她失去了最后一个姐妹。
慈祥善良的母亲,在儿女孙子们的泪水和呼唤声中,走完了她人生八十五个春秋,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告别了她朝夕相处的桑镇祝原村,告别了左邻右舍的父老乡亲,魂归天堂,永享安息!
一九三九年农历二月十七日,慈母焦香莲生于桑镇三解村北堡子,一生在乡间务农。她幼时家贫,无钱读书,为了照顾年幼的弟妹,奉养年迈的祖父和多病的母亲,她八岁开始,便跟着外祖父风雨无阻地下地干活,靠着两把锄头、一头牛,一架犁铧,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贫瘠的黄土地里刨食。尽管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汗水摔成八瓣,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数石粮食,有三分之二都给官府交了皇粮。为了补贴家用,农闲时节,母亲便跟着外祖父学挂面。和面、盘条、绕条、拉条、上杆都需要力气,可是年幼的母亲哪里来的力气,为此她遭到外祖父无数次的打骂。母亲常常一边干活,一边流泪。外祖父是个刚强的人,硬是靠出力下苦流血流汗,为家里撑起四间宽的砖瓦房。可是好景不长,成立人民公社后,党的政策要求家家户户入社,外祖父新盖的瓦房被强行征用,做了生产队养牛养马的饲养室。外祖父气愤不过吐血而亡。这时候,大姨妈已经出嫁,照顾三个小姨和两个年幼舅舅的重担,就全部落在我母亲和外祖母的肩膀上。孤儿寡母,在刚刚解放不久的关中农村艰难度日,为了生计,不知流过多少心酸的泪水,吃过多少没有男劳力的苦头,遭遇过多少白眼,忍受过多少热嘲冷讽。
一九五七年冬,十八岁的母亲与从抗美援朝战场凯旋归来的父亲结为莲理,母亲出嫁时,娘家连一双粗线袜子都买不起,是大姨卖了两捆棉花,给母亲做了一身新嫁衣。母亲嫁到我家后,同父亲相濡以沫六十余载,风雨同舟,甘苦与共,生育两子一女,抚育了孙子、孙女。母亲遵循“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谋深远”的祖训,依“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节衣缩食,供儿女子孙念书,把儿孙们都培养成于国于家的有用之人。
母亲一生勤劳节俭,躬耕垄田,奔忙四季,夙兴夜寐,如牛负重,各种脏活累活苦活,她轻重不避,白天割麦挖蒜掰包谷,夜晚挑灯纺线织布,经年累月,起早贪黑,事事亲为,眼睛熬红,腰板累弯,一年四季皆有母亲忙碌之身影。上世纪60年代困难时期,母亲打草料养家禽,喂猪喂鸡,补贴家用,七旬之后,母亲仍下地干活,一年四季皆有她老人家忙碌之身影。
母亲虽然目不识丁,但却一辈子格守诚信做人、与人为善的处世原则,不欺人,不恶人,不害人,不挑唆是非。同村里左邻右舍和睦相处,谁家有忙都帮,谁有困难只要求到她门前,尽管自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仍然想尽千方百计予以解决,在村里威望极高。她常常训导后辈孝悌齐家,慈悲为怀,爱亲厚友,坦诚做人,勤勉做事。她自己劳碌一生,倍尝艰辛,养老扶小,以善为本,和睦村邻,德泽后人,堪称儿女之榜样,乡邻之典范。在村里,母亲是有名的“大善人”,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古圣先贤“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训诫,把尊老爱幼落实在日常生活的点滴之中。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把村里的所有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把村里的老人、甚至前来乞讨的老乞丐都当作自己老人一样对待,家里做了好吃的,必定先给爷爷奶奶端一碗,再给伯父伯母侄子侄女各留一碗,常常这样分下去留给自己和孩子的就所剩无几了。只要蒸了花卷,烙了锅盔,有村里的孩子来家里玩,必定每人给一块吃。为此,我常常埋怨母亲。
有一次,父亲去渭河南岸给人出力打土坯挣钱。临行前,母亲用家里仅剩下的半升白面给他烙了一个锅盔。锅盔刚刚出锅,门前就来了一个衣衫褴褛、拄着竹竿乞讨的瞎眼老婆婆,母亲连想都没想,就切了一片锅盔递给瞎眼婆婆。老婆婆走后,我埋怨母亲,给父亲烙的锅盔,我和弟弟都不能吃,为啥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瞎眼乞丐。母亲说,到咱门前要饭的都是菩萨,敬叫花子就是敬菩萨。当时我听了一脸懵懂,现在才知道母亲是有大智慧的人。
母亲虽然为人和蔼,但对子女的教育却是非常严厉的。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贪玩耍是出了名的。小学第一学期,几乎每天都是父亲拿着玉米杆,将哭哭啼啼的我,像赶羊一样赶到教室上课。进了课堂,我也不认真听讲,不是和同桌交头接耳,就是盯着窗外树上的小鸟看。不写作业,旷课逃学是家常便饭。经常跟着比我大的孩子去河边的柳树上掏鸟窝,在野地里撵野兔灌黄鼠。有一次,我又旷课同小伙伴到生产队的麦地里摘豌豆豆荚吃,这下子,把母亲气坏了,她撕扯着我的耳朵拉回家,用尺子将我凶狠地暴打了一顿。从此,我在学习上再也不敢懈怠,认真听讲,发奋读书,按时完成作业,直至考上军校。
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提着担笼到玉米地里给猪割草。割草割到邻村的菜地。只见一排排翠绿的香葱,整齐地栽在土里。葱的叶子是圆圆的,空空的,绿油油的,长在土里的那一部份是白色的,和我的小食指大小差不多,下面还有一缕细长的白根,就像老爷爷那白花花的胡子。葱的尖上是黄色的,仿佛是给它们头上戴了一顶黄色的小帽似的。我们看看四周无人,就从玉米地钻进菜地,每人拔了一大把葱,放进自己的担笼,上面盖着猪草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我一回家就嚷嚷让母亲爆炒葱花吃。母亲问明原委后,将那把葱直接仍到后院的猪圈让猪吃了,用笤帚疙瘩暴揍我一顿后,指着我的鼻子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人一辈子就是穷死饿死都不能偷,私人的东西不能偷,国家的东西更不能偷!母亲的训诫伴随我直到现在。我参加工作后,同母亲谈起童年往事,母亲总是笑着说,我不打你,你能成人(才)。老先人说,棍棒底下出孝子,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父亲逝世十年之后,母亲偶感风寒,却一病不起。儿女竭尽孝心,轮流伺候,无奈他老人家积劳成疾,最终撒手人寰。 呜呼!天降噩耗,风冷雨寒,母亲离世,我们贾氏家族,如大厦倾覆,山岭崩塌,儿孙痛之,大放悲声,亲戚闻之,声泪俱下,山号水泣,顿首涕零,全家老少,无不心摧骨拗,肝肠寸断!母亲的一生,是坎坷而又坚强的一生,是勤劳而又节俭的一生,是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她那朴实,敦厚,仁慈,耿直,豪爽,博爱的优秀品质,将永世载誉乡里,并在儿孙们的心中竖起了一座高大的精神丰碑!母亲永远是我们晚辈崇拜的偶像,她更是祝原村贾氏家族和解村焦氏家族的荣耀和骄傲。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她老人家在弥留之际嘱咐我,要严格按照基督教的丧葬礼仪安排她的后事。母亲病重期间,桑镇教会的李静牧师,带领唱诗班给母亲做祷告。母亲去世后,我们用菊花和歌舞为母亲送行,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不磕头不烧香,只在灵前三鞠躬后献上一支透着馨香的黄菊花。
在送别母亲的最后一个下午,我们姐弟儿女及母亲的侄子侄女们洒泪跪拜,听着门外的乐器班子吹吹打打迎来送往,看见一支又一支金灿灿的菊花,整齐地摆放在母亲的遗像前,我在心里默默对母亲说,娘啊,我们谨以鲜花烛光圣经歌舞祭于你的灵前。追思你的大恩大德,鲜花烛光表达着我们的依恋母亲的悲情。圣经歌舞传递着儿孙们思念祖母的悲声!母亲的灵魂若有所知,定请赏析欣飨。
安息吧,我慈祥的母亲,愿你的灵魂在天堂自由快乐无忧无虑!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