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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力量与魅力

编辑:张国强 发布时间:2025/01/21 来源:中国早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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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章贡游子


 报纸

海潮是市政府的一名公务员,他姓熊,每有人问他的名字,他就说,我姓熊,熊猫的“熊”,海上浪潮的“海潮”。名字其实很普通也不难记,但每次他都要再补上一句:记住十点水就好了!因为他的姓名里偏旁加起来就是“十点水”,这是他当中学校长的叔叔起的,寓意于“上善若水”,再加上全心全意行善的嘱托。


这个市虽然经济发展一般,但市政府的大门很是雄伟,走到近前,庄严感、威武感油然而生,当然,海潮每次进进出出时自豪感更多一些,从农村娃一路走来实属不易。离大门不到200米的公交站旁边有个小报摊,是海潮上班的必经之地,一个瘦小的老头长年在打理,生意不是太好,脸上总是一副愁容。有一天下班,公交车迟迟不来,海潮和老头闲聊了起来,得知他家庭比较困难,老伴患有癌症,儿子上了一个末流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处于混日子的状态。老头还说道,这报纸杂志也越来越不好买了,就怪这破手机,里面什么都有,现在有几个人看报纸。说完,恨恨地把手机砸在一本杂志上,无奈地瞪着封面上的妙龄女郎。从那以后,海潮开始每天都要买一份晚报,接过报纸时两人相视一笑,一天的繁忙工作10分钟后就正式开启。


海棠花盛开的时候,海潮被单位安排到拉萨出了个长差,一走就是整整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夏天的味道已经很隆重了。第二天的早晨,有些醉氧的海涛走下公交车,一眼就看到了卖报老头。他穿着一个白色的背心,额头上的汗珠折射着朝阳,让他更是感到亲切。老头也似久别重逢般地向他问了一声好,然后赶忙蹲下去从报摊下掏出一个精美的袋子,里面是一摞厚厚的报纸,叠得整整齐齐。老头把袋子递给海潮,笑眯眯地说:“一个月了,都给你攒着呢,瞧,它们都想你了”。海潮看着袋子,这时里面的报纸成了他出差的日历,又像是久别的老友,掰着手指掐算他的归期。海潮赶忙掏出30元钱递给老头,哈哈笑道:“您老人家真有心了,我好好看、好好看”。


正要离开,外号“机关枪”的办公室女同事小林正好下公交车,“大笔杆子干嘛呢?让我看看袋子里是啥”,小林咋咋呼呼的样子一如既往,“这报纸我们办公室订了你也不看,还到这买,脑子进水了”。海潮脸迅速地红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拉着小林疾步走向市政府大门。报摊老头望着他俩的背影,又抬头看看万无云的蓝天,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让座

 

那大概是20 多年前的事了。快过年了,焦清流买了火车票准备回江西老家过年。清流年少求学到了东北,毕业后就业在东北,这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后回家过年,需要到北京倒一次车,那时基本上都是绿皮车,拥挤、嘈杂、脏乱,一节车厢就是一个小社会。


东北到北京、北京到江西,清流都是买到了座票的,这已经是背着铺盖卷、冒着零下 20多度严寒的辉煌战果了,就如郭冬临小品中那件军大衣见证的场景一样。到北京的旅途是轻松愉快的,清流甚至还美美地睡了一觉,没发生什么烙印深刻的故事。上了回江西的火车就不一样了,越往南走人越多,刚开始还能顺顺当当上个厕所,到湖北境内后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车过麻城,上来一对母子,车厢里早就无立锥之地了,母亲只能让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两只脚倒班踩实一下,不一会头上就是黄豆大的汗珠。小孩子受不了污浊的空气和如风中树叶般的摇摆,不停地哭闹,进而把对恶劣环境的不满发泄在母亲身上,两只小拳头击打着妈妈已经抬不起来的头,可是又能如何呢?有座的多视而不见,也有眼神表示爱莫能助的,有的感叹母亲不容易,有的嚷嚷小孩不懂事,总之,眼看着母亲快撑不住了。


清流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招呼着母子俩过来坐下,年轻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扑通一下,一屁股坐下去,把儿子放到了腿上,就像孙悟空卸下了肩上的五行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甚至无法马上说上一声“谢谢”,但眼睛里的亮光都快让她跪下感谢了。清流说:“没事,你们坐吧,我去上个厕所,都快尿裤子里了。”


火车停了一站又一站,都过去五、六个小时了,母亲抱着熟睡的儿子忐忑不安,座椅从救命稻草变成了针毡,因为清流始终没回来,可他的行李还在上面呢!深夜里,终于面前的人堆发生了小小的骚动,母亲兴奋地发现,清流像破冰船斩开坚冰一样重新出现在座位边,她拉着清流的手,焦急地说:“你去哪了,快来坐一会吧”,说完抱起孩子就站了起来。清流赶紧说:“你继续坐吧,我马上到站了,过来取行李。”说完又像破冰船一样斩开坚冰,背影一会就不见了。年轻的母亲有些释怀了,她感叹自己娘俩的运气真好,如果没有这个座位……不敢想。


火车又老态龙钟地开了十来个小时,终于到终点南昌站了。坚冰突然变成了迅疾的泥石流,乘客一会就消散在长长的站台,母子俩最后一个下车,似乎又满血复活,小孩子亲昵地搂着妈妈的脖子,贪婪地把家乡新鲜的空气当成了沏好的奶粉,而妈妈的胃驱使她的却是南昌的炒粉。进了站前的一家粉店,她迫不及待点了一盘青椒肉丝粉、一个香菇肉饼瓦罐汤,大快朵颐之时,她偶一抬头,一个帅气的大男孩背着包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对着老板说,“嗦一碗牛肉炒粉,搞辣点”。哟,这不就是那个可爱的“破冰船”么!

 

吃面


南京有条路叫云锦路,云锦路上有座悲伤的建筑,那就是“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来南京的许多人都要来此缅怀死难者、接受爱国主义和国防教育,但不少人把此馆简称“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实在大谬!离纪念馆不远,有个姓郭的退伍老兵开了一家面馆,明确对全国现役军人免费,退伍军人或残疾人打七折,该店生意虽有好有坏,但订下的优惠却从未变过。


燕江波少校家就住在纪念馆旁边,面馆是他回家的必经之所。江波在机关从事宣传,工作繁忙,经常要加班,有时加班回家路过面馆,被一阵阵香味吸引,偶尔也进去来上一碗皮肚面,吃得饱饱的再回家,但从来不说自己是军人,每次都按价结账。有时穿着军装经过,再饿也不进去,到家泡个方便面了事。于少校同志而言,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很简单,自己有工资,老郭做生意也不容易,有优惠政策不等于必须享受,导向鲜明即是正能量。


大概是腊梅花刚开的一个晚上,少校加班后又来面馆吃面,老郭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老规矩?”江波比了个“OK”的手势,不久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皮肚面就上了桌,只见皮肚、肉丝、鹌鹑蛋、香肠、青菜各色配料丰富,瞬间就与燕少校咕咕直叫的胃有了链接。江波埋头吃面的时候,又进来了一个裹着老式绿色军大衣的小老头,一坐定,他就像孔乙己排出几个铜钱一样,把一个绿色士兵证往桌上一拍,然后大喊一声:“郭老板,来碗面,和他的一样”,边说边用嘴朝江波的面努了努。老郭一笑,冲厨房叫道:“好嘞,做一碗皮肚面”!


江波的面快吃完了,小老头享受得正香。江波叫老郭过来结账,很小声地说了一句:“郭老板,他的士兵证是假的,再说了哪有这么老的士兵?”老郭又是一笑,“我知道是假的,他来过几次了,谁没个困难?其实,我也知道你是真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小老头,他面碗上升腾起来的热气似乎更温暖了。

 

放生

 

南京有个很美丽的湖,那就是玄武湖,论风景不输于西湖,但名气却输了不少。有心人作了一些研究,之所以如此,原本是玄武湖历来为皇家宫廷内湖,普通人不得进入,文人骚客自然也难以近距离欣赏其美,故几乎没有流传甚广吟诵玄武湖的诗词美文,近代名气和人气迅速攀升,主要是玄武湖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玄武湖静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去放生鱼虾,他们去市场把被人捉到缸里盆里的活物救赎出来,经常是趁管理人员不备,以高人一头的莲叶为掩护,把鱼虾放进湖中复归自然,以求积得功德护佑自己或家人。熙法渊就热衷以此。法渊事业有成,家境殷实,中年后感叹于自己经历的人生冷暖,开始信佛;法波下有两个弟弟,二弟法浪名符其实,放浪不羁,有些游手好闲,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生子,有点钱就醉一场;三弟法泽先学老二后学老大,荒唐过,但现在靠谱了。三兄弟老父亲积了德,自建房动迁了,补偿了三套楼房,仨儿子一人一套,紧紧相邻、鸡犬相闻。


一到夏天,法渊隔三差五就要去放生,到水产市场买点鲤鱼、小龙虾,或者是牛蛙、乌龟之类,旋即直奔玄武湖让它们重回江湖,罪过减一分,悟道多一分,然后伴着满满的轻松、哼着小曲回家。一天,他媳妇不经意的一句话猛然提醒了他,“傻渊,怎么你一放生,法浪家厨房就香味扑鼻,怎么滴,老二庆祝你的鱼虾能多活几天吗”?世间事就是如此,一件事本很正常,但一旦你关注了则疑团众生。尤其是这个夏天,怪事接二连三,先是确如老大媳妇所讲,法渊一放生,法浪厨房就飘香;然后过了一段,香继续飘,又加上了法浪和法泽这俩小子碰杯喝酒的动静。法渊终于坐不住了,一个傍晚,他敲开了老二家的门:好家伙,两个老弟推杯换盏,满脸泛着红光,正喝得高潮迭起,好不痛快。老大不高兴了,指着俩二货骂道:“臭小子,你们太不像话了,喝酒都背着我了?”法浪、法泽先是同时一怔,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大看着盘子里的菜突然顿悟:“好呀,你俩是不是把我放生的鱼虾捞来烧着吃了,我揍死你两个坏蛋”,说着顺手拿起旁边的扫把作势要打。老三连忙止住笑,不停地向大哥解释:“这可不是你放生的鱼虾,是我掏钱买的,不过前些日子老二吃的是你的”。法浪接着说:“我馋海鲜河鲜,看你放生,摸清了地点我预先下了网,你一走我就收网,回家一烧,味道好极了”。听到这,法渊鼻子差点没气歪,拿起扫把轻轻地打了老二的屁股一下。法泽拉住大哥,“二哥是不应该,我发现后就把他的网没收了,这以后你放一生,我就得请他吃好的,对这个馋货我也没辙不是,更不敢叫你了。”


法渊愣了愣神,找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倒上一杯酒,看着此鱼虾非彼鱼虾的美味,默默地和俩弟弟碰了碰杯,大号一声:“我到底放没放生”?然后仰天长叹、一饮而尽!

值班总编辑   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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